“前朝之時,我丘奇部乃折柔最繁華的部落。我們靠南,水草豐茂、牧場廣闊,四季都可以放牧。牛、羊更是數不勝數……若是一不小心遇到災年,還可以南下去大周討生活……”
丘奇王的聲音沙啞,話語裡滿是懷念:“多輕松,多愜意啊。”
說著說著,他竟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唇邊也出現了幾絲的笑意,似乎也隨著自己的話,一道回到了過去那個美妙的年代。
周圍年輕一些的士兵,眼眸中隨之生出了向往與期待之情。
狂風之中,丘奇王胯下的戰馬不安地在原地踏起了步來。
方才緊閉著眼睛的他猛地睜眼,狠狠地看向西南。
——如今不但定烏穆高大草原不再屬於自己,原本聲望最高實力最強的自己,也只能寄居在他人籬下。
甚至成為了這場戰爭中帶兵打頭陣的“先行兵”!
一不留神便會命喪黃泉。
這讓丘奇王怎能不恨?
他攥緊了手下的皮鞭,恨不得現在便一把火燒了整片定烏穆高!
一炷香的時間過得格外快。
方才落在他們頭頂的雲朵已被狂風吹向西南,並遮掩住了月色。
原本明亮的草原,在這一瞬陷入黑暗之中。
丘奇王而且他攥著皮鞭的那隻手,朝著周圍人厲聲道:“現在出發!”
“是,大王——”
原本騎在戰馬上的折柔士兵對視一眼,終於翻身下馬並自馬匹背上的麻袋裡拿出了此行所用的工具。
除了火把、火折子以外,竟還有許多裝在陶罐裡的液體。
那不斷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液體並不是這水,而是麻油。
丘奇王的唇角一點點揚了起來,他自始至終都死死盯著西南的方向。
停頓幾息後,終於壓低了聲音道:“去吧。”
方才下馬的士兵迅速行禮,並悄無聲息地向四周散去。
初夏時節,牧草已經長高直逼向馬腹。
這些身著黑衣、彎身行走在牧草之中的折柔士兵沒過多久便徹底沒了蹤影。
丘奇王始終坐在馬背上遙看著西南的方向,經過了上次那一場慘敗過後,他行為做事變得謹慎了許多。
他雖然還不知道大周有望遠鏡,但仍命屬下低調行事,千萬不可被人發現蹤跡。
狂風還在繼續刮,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
生長在水邊的牧草已被吹得倒伏於地。
而方才如棉被一般覆蓋著明月的雲彩,也在這一刻被吹散。
騎馬立在草原邊的丘奇王抬頭看了一眼天,終於拽了拽韁繩向西北而去。
……
定烏穆高大草原內部。
牧草劃過裸露在外的皮膚帶來一陣癢意,但彎腰行走於草地中的折柔士兵,卻似感知不到一般連眉頭都未眨一下。
他們一邊向不同的方向散去,一邊緩緩傾灑著陶罐內的桐油。
並逐漸深入草原之中。
幾個時辰之後,終有烈火燃起。
並被狂風帶著向西南而去。
火焰照亮了士兵棕褐色的眼睛。
他深深注視著眼前的烈焰,表情平靜中又透著難以言說的瘋狂。
此戰若是勝利,他們便可殺了周人,南下攻向昭都!
若是失敗……寧可徹底燒毀,也絕不會將定烏穆高這樣的寶地拱手讓給其他二王。
※
天上的白雲早被狂風吹散,月光將草原照得與白晝一般亮。
明明還是凌晨,但是鎮北軍大營中卻有至少一半人並未像往日一般進入夢鄉,而是手持武器嚴陣以待。
鎮北軍駐地以外建立了數百座崗哨。
木製的塔樓上,有士兵手持望遠鏡不斷朝遠處觀望。
橘紅色的火星非常顯眼,漫向地平線的那一刻,守在崗哨上的士兵便已發現了它。
“……北方起火了!”確定方位之後,士兵立刻放下望遠鏡轉身去拿放在崗哨內的旗幟和號角。
另一人則在此時下樓,以最快速度備起了馬來。
崗哨上,士兵吹起了軍號。
幾聲長短不一的號聲,將方位透露給了更遠處的同伴。
等守在遠方的同伴拿起軍號重複他的節奏,並確認無誤之後,那士兵終於以最快速度帶好所有物品離開了崗哨。
最終與另一名士兵一道騎著快馬向鎮北軍大營而去。
不消片刻,“嗚嗚”的軍號聲便已響徹整片定烏穆高大草原。
本已嚴陣以待的鎮北軍,隨即進入戰爭狀態。
-
草原另一邊。
原本分散在折柔全景的騎兵,終於在此時聚集起來。
並等候在了定烏穆高大草原的邊緣地帶,隨著烈火一道向前快速推進。
火焰燃燒生出的濃煙在此刻注向天空。
它與雲朵混在一起,並將其染成了同樣的烏黑墨色。
不消片刻,天邊已布滿了黑雲。
低沉得好似下一刻就要壓向大地。
頭頂的黑雲與濃煙,還有耳邊不時傳來的植物燃燒生出的“劈啪”聲響,使得馬背上的折柔士兵愈發興奮。
他們一點點向前逼近,不由自主地高高舉起手中的武器,發出驚呼或狂笑。
這笑聲響徹整片草原,落在了每個人的耳邊。
-
鎮北軍駐地雖距草原邊緣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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