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即將開始,眾人分散坐在處於營區各個角落的篝火旁。
與江玉珣同坐一處的,都是參戰的主力將領,以及留守在鎮北軍駐地的朝廷命官。
時間已經不早,太陽一點一點下山,暖色的篝火將桌案上的肉食照得油亮油亮。
隨應長川趕了一天路的將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此時遠處其他士兵已經開宴,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聽到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歡笑聲,那將領終於忍不住抬頭向江玉珣行禮,並問他:“江大人,不知陛下可是還有政務要忙?是否需要吾等協助?”
周圍幾人齊刷刷地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直將他看得心虛起來……
他下意識轉身,並裝模作樣地看向自己與應長川所住的軍帳方向。
“陛下恐怕是在忙著軍務吧……”江玉珣一邊說話一邊端起了手邊的酒杯,並借此遮掩唇角與略微僵硬的表情,“沒關系,眾位大人先用餐吧,一會大家還要早早休息。”
話音落下之後,他便抿了一口烈酒接著帶頭拿起了筷子。
按理來說,天子不來便不能開宴。
但江玉珣的話音落下之後,眾人竟然也動作流暢地隨他一道動起了筷來。
似乎早已默認了他能代天子作出決定,
吃著定烏穆高大草原上特有的牧草和沙蔥長大的羊羔,肉裡沒有一絲半點的膻味。
剛剛烤好的羊肉外焦裡嫩,唇齒之間滿是從未嘗過的清甜與鮮嫩。
身為天子和將領的應長川,從來不會虧待這些與他一起打天下的武將。
然而無論軍中的夥食多好,出門在外仍是以果腹為先。
尤其不能因為吃飯而耽誤了行軍打仗。
因此席間的這幾名將領,可謂是結結實實地饞了將近一個月時間。
羊肉的香氣早把他們的饞蟲勾了起來。
一口下肚,更是罕見地將天子還有其余事情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喝酒,喝酒啊!”同在席間的定北大將軍高高舉起手中的杯盞,“我大周得此大勝,吾等理應豪飲一番!今晚一醉方休!”
“將軍說得是!”江玉珣對面的將領也在此刻舉杯,並大聲重複道,“都開懷暢飲啊——”
受此氛圍影響,就連向來小心的莊有梨也跟著他們一起一杯一杯地喝了起來。
“江大人,”喝多了的定北大將軍的臉早泛起了紅,已向周圍人輪流敬過一番酒的他起身看向江玉珣,並用無比認真的語氣說,“我大周軍隊的實力自不容小覷,但此番能夠以如此快的速度打敗折柔,還是多虧了江大人當初提出的火火器……哪怕是為了此事,我這個當將軍的也該好好的敬您一杯酒!”
說到興頭上的他眼圈還泛起了紅。
此時篝火旁早已熱鬧得不像話,眾人要不是在喝酒吃肉,要不便是與同僚攀談。
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定北將軍正在向江玉珣勸酒。
江玉珣隻得端起杯子起身向他回禮道:“將軍大人實在是客氣了,單單是火器一項就絕非我一人之功。更重要的是背後為其付出努力的丹師、工匠,還有士兵。”
“好,好!江大人說的有道理,那就敬所有人——”江玉珣的話音一落,定北大將軍便仰頭乾掉了碗內的酒。
甚至還抬手示意江玉珣自己的碗內已經徹底空掉。
——此刻定北將軍的確是醉了個徹底,假如現在的他還有一分清醒,都不敢在“陛下的人”面前如此勸酒。
借著火光江玉珣低頭看一下手中酒杯。
鎮北軍駐地內的酒杯也比昭都的大,端在手裡如簡直碗一般闊氣。
想到自己驚人的酒量與酒品,江玉珣忽然有些絕望。
……應長川人呢!
他不來吃飯跑到哪裡去了?
見應長川還不來,與定北大將軍客氣完後,江玉珣有些僵硬地朝對方笑了一下,接著如慢動作一般僵硬地抬起了手臂垂眸看向碗內清澈的液體。
在篝火旁放了一會兒的烈酒,酒香變得愈發濃重。
江玉珣雖然不善飲酒,但他清楚手中東西的威力。
定北大將軍盛情難卻。
就在江玉珣打算咬牙一口乾掉杯中烈酒的時候,忽有一人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不等江玉珣反應過來,那人便抬手從他手中取過了酒碗。
此時夜色已深,天上灑滿了星子。
篝火也隨著夜風一道輕輕的晃耀,並落在了酒碗之中。
江玉珣不由愣了一瞬,他轉身向後看去——
沒有按時赴約的天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這裡。
他換上了一身普通的絳紗袍,手中則端著方才自江玉珣手中取過的酒碗。
“……陛下?”又一陣夜風襲來,吹醒了還在愣神的定北大將軍。
在他意識到不妙的同一時間,應長川已經笑著向他點頭。
末了就替江玉珣一口氣乾喝掉了這杯烈酒,並放下酒碗走向席間。
在落座的那一刻,應長川輕笑著隨口對一旁的定北大將軍道:“阿珣酒量不佳,孤替他飲。”
天呐。
“阿珣”二字如一道驚雷劈向定北大將軍。
剛才還端著酒碗穩穩站在原地的他身體不由抖了一抖。
仕途與生命走到盡頭的絕望感,在刹那間湧上心頭,臉也在瞬間變得漲紅漲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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