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這一瞬變得極其幽深。
煙灰色的眼瞳內滿是複雜又危險的情緒……
停頓幾息,終於輕輕將手落在了烏發之上。
※
冬日雖長,但冰雪總有消融的時候。
官道上的風雪不再像來時那般狂亂,終於有了些許南地的溫柔。
一行人中午出發,回到溪口城的時候已到了夜裡。
躺著雖然舒服,但是馬車內空間實在過分狹小,蜷縮了大半天的江玉珣身上骨頭還是泛起了酸,身上的疲憊感也沒有因為短暫休息而消失半分。
回到停在溪口城外的樓船之後,江玉珣簡單洗漱倒頭就睡。
次日天剛蒙蒙的時候,他便醒了過來。
……
在童海霖的規劃下,如今因各地移民而繁榮起來的溪口城,已經有了些許水鄉的模樣。
有人劃著小舟一點點用船槳破開小溪上的薄冰,沿街叫賣著米糧還有木柴。
“……粟米,去年的新粟米!”
叫賣生穿透長街,叫醒了還在熟睡中的百姓。
不一會,便有人推開窗大聲向溪中問道:“多少錢一石?”
“四十錢!”
屋內百姓猶豫了一下便披著棉衣抱起陶缸走了出來,似乎是打算從他這裡買上一石。
兩人討價還價了起來。
長街上隨之多了幾分喧鬧。
“……近日氣候雖然異常,但是溪口城存糧豐富,糧價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見狀,走在江玉珣身邊的莊有梨小聲說道。
江玉珣想了想說:“若我沒記錯的話,價格似乎比昭都還便宜一點?”
“哈哈哈可不是嗎?昭都什麽東西都貴。”莊有梨跟著吐槽道。
見溪口城內的糧價沒有出問題,江玉珣便與莊有梨繼續緩步向前而去。
雪雖斷斷續續還沒有停下,但是溪口城與整個桃延郡已經一點一點恢復了生氣。
沿街也有商鋪開門營業。
“阿珣,你看這個怎麽樣?”莊有梨走到一家商鋪邊,拿起一個陶罐向江玉珣問,“送給童大人也算合適吧。”
江玉珣跟著走了過去,並將目光落在了罐內。
陶罐裡裝的是蜂蜜,此時正在朝陽下泛著淺淺的金光。
他行動不便,前幾日只能待在屋內靜養,因此一直沒有看到童海霖。
江玉珣聽莊有梨說,雖然有太醫在身邊診治,但是童海霖的身體似乎還沒有恢復過來……也不知道究竟怎麽了。
因此今日能夠出門活動後,他便想買些東西送給正在養病的童海霖。
見來了的聲音,商戶立刻向兩人介紹道:“二位公子真是好眼光!這是我家人從山裡采來的野蜂蜜,是我們當地特產的荔枝蜜。二位可以嘗一口看看味道怎麽樣。”
說著便找來一隻乾淨的木杓,舀了一些遞了過來。
莊有梨也沒有半點和他客氣的意思。
他將木杓接了過來,嘗了一口後便咂咂嘴轉身對江玉珣說:“味道果然不錯,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特意說了,我還真的嘗到了一陣荔枝的清香。”
見莊有梨身披狐裘,一副看起來就有錢的樣子,商戶立刻上前問道:“公子要來一罐嗎?”
江玉珣點頭道:“那就買蜂蜜吧。”
莊有梨放下木杓,拍了拍手對商戶說:“好,先盛上一罐看看。”
“好嘞!”已經有好幾天沒有開張的商戶立刻忙碌了起來。
不過三兩下便將盛好蜂蜜的陶罐遞到了莊有梨的手中:“您且拿好!”
天色一點點變亮,街道上的人也多了起來。
買完蜂蜜以後,江玉珣兩人便不在這裡多逗留,直接轉身向太守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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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太陽一陣雨,栽下黃秧吃白米。”*
“春雨驚春清谷天……”
今日過去,溪口城內的積冰已被清理乾淨。
百姓們早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開始外出活動。
受災百姓陸續回家,學堂隨之空出了一半。
原本窩在家中的孩童也被送回學堂,趁農閑時節念起了書來。
如今大周已經有了第一版“識字課本”,內記課文皆是農業諺語。
因此就算是從沒指望孩子出人頭地的百姓,也沒有因為它“無用”而放棄將孩子送到學堂,反倒是對此格外積極。
溪口城內的孩童已因冰雪天氣多日沒有讀書,如今學習的興致也格外高。
一則則農諺穿透學堂的牆壁,傳遍了整座溪口城。
街道上的積冰雖已得到清理,但剛才下過雪的路到底有些濕滑。
擔心江玉珣不小心摔碰,莊有梨始終緊跟在他的身邊。
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了下來:“阿珣,那是什麽東西?”
江玉珣順著莊有梨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到了白日,穿城而過的溪水已漸漸被太陽融化,小溪的對面正有一戶人家敞開大門清掃屋室。
透過那扇木門可看到一名婦人正坐在什麽東西前緊張地忙碌著。
“是新式織布機,”江玉珣腳步一頓,“正是管相君小姐所創之物。”
管相君的哥哥就是當初製作花樓機的管士銘。
她自幼學習紡線織布,比管士銘更加了解織布機的結構。
眼前這架新式的織布機,是她於去年年底設計出來的,工作效率要高出老式織布機三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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