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千年後這盞燈將以“國寶”的身份藏於華國博物館,沒想到它原本竟然是燕銜島上的日用品!
見他看燈,應長川忽然開口道:“愛卿可是喜歡這盞燈?”
江玉珣如實答道:“喜歡。”
小築三面臨水,此時已被暖泉上的煙霧所籠。
應長川笑了一下,他一邊垂眸看向溪中落花,一邊隨口道:“既然如此,孤便將它贈予愛卿。”
江玉珣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
且不說工藝,這種金器單是用料成本便高的嚇人,是實打實的皇家禦用之物。
就算應長川敢送自己也不敢要啊!
江玉珣連忙搖頭:“無功不受祿,這盞燈臣絕對不能要。”
“愛卿可將它當做生辰之禮,”見江玉珣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自己,應長川笑著問他,“愛卿還不願要?”
在古代,皇帝在大臣過壽時例行賞賜並不稀罕。
但稀罕的是——應長川竟然知道我的生日是哪天!
頓了幾息,江玉珣終於緩過神來。
或許在應長川看來,眼前這只是一盞普通的燈。
但對自己而言,它卻是未來的國寶文物……
開玩笑,文物怎麽能藏私?
超高的職業素養令江玉珣立刻搖頭道:“這盞燈太貴重了,還是放在別苑更為妥當。況且臣也不缺燈盞。”
他的語氣非常認真,態度也格外堅決。
不多時,小爐上的酒已經溫好。
應長川隨手倒出一杯遞給江玉珣。
江玉珣方才並不是在同應長川客氣,而是真的沒什麽東西想要。
擔心皇帝又送出什麽文物,江玉珣下意識捧起酒盞輕地抿了一口,接著說:“不知道陛下相不相信,臣的的確確不貪圖什麽榮華富貴、功名利祿,更不想要什麽金銀財寶。”
應長川似乎來了興趣:“為何?”
若是普通大臣一定會抓住時機,在皇帝面前立立“高風亮節”的人設。
但江玉珣只能如實回答:“一來臣常住仙遊宮,的確用不到這些東西,二來田莊裡也沒有地方放,拿回去也是積灰。”
比起這些漂亮擺設……自己更想要的是手機、WiFi還有汽車、飛機,甚至於抽水馬桶。
想到這裡,江玉珣便不由喪了一下。
應長川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耐心道:“那榮華富貴與功名利祿呢?”
溪間水汽蒸騰,處處皆是暖意。
應長川斜倚在玉幾上似笑非笑地向眼前人看去。
江玉珣也隨之放松了下來,他捧著酒盞認真想道:“史書看多了,便覺所謂的‘名垂青史’似乎也沒有多少誘惑。”
“愛卿何出此言?”應長川忍不住好奇道。
從前天子並不在意旁人的想法,直到遇到江玉珣——他的想法似乎總與常人不同,且格外有趣。
江玉珣喝掉手中將涼的酒,認真同應長川分析起來:
“除了極少數人以外,大部分人就算名垂青史也頂多留下一面半頁的記載。前一頁他還在叱吒風雲,後一頁或許就命喪黃泉。故而臣便覺得,這些東西看多了好像也沒那麽誘人。”
生活在千年後的江玉珣實在看過太多史書,對所謂“名垂青史”的看法也與古人不同。
他忍不住有些心虛地抬眸看了應長川一眼。
江玉珣剛才沒說的是——就算是應長川這樣留下厚厚一本《周史》的人,到了現代自己還不是想偷偷說他壞話就說嗎?
小築內忽然靜了下來,江玉珣不禁有些忐忑。
古人向來看中“身後名”,也不知道應長川讚不讚成自己的說法?
想起他四處征戰、開地圖的愛好,江玉珣忽然覺得這有些懸。
天子喝了一口酒,似是在認真思考江玉珣的話。
過了一會後,他竟然朝著江玉珣點頭道:“愛卿所言極是。”
應長川竟然讚同我的說法?!
身為天子,應長川完全沒有同臣子客氣的必要。
停頓幾息江玉珣忽然反應過來……應長川雖常因“獨斷專行”而被後世批判。
但他當權的這幾年,似乎還真不在意百姓與史官之言,大有一番任人評說的瀟灑。
江玉珣瞬間放下心來。
他忍不住斟滿一杯酒,並一口氣喝了下去。
“這麽說來,愛卿什麽也不想要?”
江玉珣動作一頓,下意識答道:“當下之事才是真。”
“若是非說想要什麽的話……”江玉珣忍不住想起了昨日在燕銜湖畔看到的場景,“等哪日海清河晏,怡河兩岸百姓皆可在春日來此踏青、賞花,再不必擔憂吃穿之時,這段時日的辛苦就算沒有白費了。”
應長川頓了幾息,方才輕輕點頭。
擔心應長川以為自己這是在說大話、套話,江玉珣不由補充了一句:“此為臣肺腑之言,並非裝腔作勢。若是騙人,那就——”
“孤明白,”不等江玉珣發完毒誓,天子突然半開玩笑道,“小江大人何時騙過孤?”
說完他便垂眸朝江玉珣看了過去。
江玉珣:“……咳咳咳。”
或許是被酒嗆到,江玉珣的臉頰瞬間泛起了紅來。
應長川不講武德。
這是第三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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