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錐猛地晃了一下,細碎的冰花隨風飄落。
江玉珣抬眸看了一眼屋簷,咬牙一把將站在最大冰錐下的小孩拽了過來。
伴隨著孩童的尖叫,學堂內外瞬間亂了起來。
“砰——”
一尺有余的冰錐從屋簷墜下,直直地砸向石板。
其余幾人終於意識到危險,快步向後退去。
青石鋪成的地板本就濕滑,更別說邊角處還覆著一層薄冰。
雖然躲過了冰錐,可江玉珣還是瞬間失去重心向後倒去。
不等他伸手支撐,背後便傳來一陣劇痛。
“啊——”懷中的孩子還在尖叫,冰錐如利刃墜地,砸在了他們方才所站的位置。
痛意從背部蔓延開來,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細雪和著冰碴緩緩墜在了江玉珣的眉間。
他的余光看到,在眾人被嚇得呆立在原地的這一刻,只有一抹玄色身影快步向自己而來。
……是應長川 。
他的語氣終不再像平常那般平靜,而是帶上了幾分不常見的驚慌。
天子失態了。
“江玉珣——”
熟悉的聲音穿透雪霧,落在了江玉珣的耳邊。
痛到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忍不住輕輕地眨了眨眼。
……這似乎是應長川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第76章
積了層細雪的石板如一張薄宣,烏黑的長發仿佛水墨散開。
伴隨著懷中孩子的哭喊,濃長的睫毛稍顯無力地扇動了兩下,最終沉沉落下。
黑亮的眼瞳在一瞬間被掩了起來,猶若燈火驟熄、明月忽隱般失去了光亮。
應長川的呼吸甚至也在這一刻停滯了下來。
“阿珣——”
莊有梨慌忙上前,顫抖著手把小孩從江玉珣懷中抱到一邊。
眾人終於如夢初醒般圍了上去,並於同一時間注意到了屋簷上的冰錐。
“屋簷怎麽沒有清理?!”
“知道這東西有多危險嗎——”
“太醫!太醫在哪裡?”
棱平縣官員被嚇得魂不附體,差點跟著摔在了地上:“臣,臣這就去找!”
學堂更是瞬間亂作一團,遠遠跟在眾人背後的玄印監也快步向此處而來。
然而不等他們上前扶江玉珣起來,天子已脫下狐裘俯身將人抱入了懷中。
他的動作格外小心,避開了江玉珣受傷的脊背。
神情也在這一瞬變得無比凝重,唇邊再無一絲笑意。
明明穿了狐裘與纊袍,可懷中的人仍輕得不可思議。
……如一團細雪,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一時間竟令天子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匆匆趕來的玄印監向天子行了一禮,接著便欲將人接走。
然而應長川卻沒有一點將懷中人放下的意思:“別碰。”
煙灰色的眼瞳中滿是寒意,天子的目光在這一瞬間變得極為冷冽。
“是,是……陛下。”
玄印監被這一瞥嚇得定在原地,愣了幾秒後方才慌忙向後退去。
伴隨著應長川的動作,江玉珣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錦緞織成的手套隨之滑落在地。
他的手被風雪凍得蒼白,只有指尖還泛著一點點的紅。
應長川的心臟,竟也隨之空了一瞬。
停頓幾息,他終於放任自己緊緊地握住了那隻手。
末了抱著懷裡的人,當著眾人之面目不斜視地向不遠處的縣衙而去。
寬大衣袖的遮擋下,無人看到此刻天子的手指,竟也在微微地顫抖著……
碎了一地的冰錐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像匕首刺入了應長川的心底。
……只差一點。
這些冰錐只差一點就刺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向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他,心中竟久違地生出了懼怕。
……
冬日青磚濕滑且還覆著一層薄冰,為了躲避正前方的冰錐,江玉珣這一跤摔得格外重。
還好江玉珣身上的狐裘與棉衣足夠厚重。
他背後雖青紫一片看上去格外恐怖,但是並沒有傷到脊柱。
江玉珣之所以會失去意識,還是因為他在向後摔倒的同時不可避免地磕到了後腦。
不幸中的萬幸是,後背著地的動作在一定程度上起了緩衝作用。
江玉珣那一下摔得雖重,但是並沒有釀成大禍。
診斷完後,隨行太醫第一時間為他冷敷傷處,以抑製瘀斑擴大與進一步出血。
這一晚,天子始終守在屋內。
不但沒有離開床榻半步,甚至未曾闔眼。
直到天色漸亮,第一批棉衣與帷帳也經辰江送至桃延郡境內。
應長川方才離開此處前去處理朝政。
-
棱平縣縣衙,重兵把守於前。
日光照化了屋頂上的積雪,泛著寒氣的水滴掛在屋簷下,一副將落未落的樣子。
見此情形,候在屋簷下的人立刻上前,趁著它凝為冰前抬手將它打散。
“……啟稟陛下,臣所押之船內共有帷帳百頂,小型帷帳內可容三到五人,大型帷帳內能容十至二十人不等。如今已經全部卸船,暫存於溪口城城郊的渡口處。”
身著銀甲的中郎將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於將第一時間向天子匯報物資調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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