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
白昭華使勁兒撓撓頭,左思右想,還是想不明白,離開人群後,便又化龍飛入空中,在高處往下俯瞰,試圖找出幾個熟悉的身影問問,就算鬱長霖現今不在曲夏州了,那群妖怪或是思玄,總該有幾個在此處吧?
飛至一處梅林上方時,見下方深淺不一的紅梅競相綻放,豔紅色的花瓣落在厚厚的白雪上,血一般醒目。
白昭華不由得多看幾眼,緊接著,便察覺一股陰冷的氣息從後方襲來,還未轉身,身軀已被那股與自身相斥的邪氣桎梏住!
那股力量近乎用磨損自身的方式竭力纏繞著他……他很快識別出那道氣息,氣哼哼地變回人,用力一蹬,落在地上。
大雪紛飛,梅香沁人心扉,樹下兩人相對而立。
白昭華本有許多問題要問他,可仰頭一看鬱長霖此時此刻的模樣,驚訝得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
鬱長霖滿頭霜白,面上不見任何血色,宛如死人。
明明不久前還在空中那麽勒著他,此時近在眼前,卻一動不動了,凝望著他的雙眼看不出任何情緒,好像只剩一副軀殼。
那張臉還是記憶裡的樣子,卻又好似……完全變了。
白昭華往後退一步,鬱長霖頓時往前一步。
白昭華不動了,他便不動了。
“……”
這麽你來我往幾步後,白昭華莫名起了玩心:我退他來,我朝他去,他豈不是要退?
於是猛地朝他衝刺過去。
鬱長霖當下一怔,隨後本能地伸出雙臂,驀然抱住他!抱得極其用力。
蒼白的雙手青筋凸起,血管跳動,簡直要把人往肉裡勒。
白昭華:“!”
兩個人都不動了。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白昭華推了推他,推不動,隻好悶聲嚷著,“頭髮怎麽全白了?嚇我一跳……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幾十年沒回來呢!”
鬱長霖隻抱著他,就是不撒手。
那日說出自己的心思之後,白昭華就再也沒出現過。可就算去追鴸鳥,也絕對用不了那麽久……他以為是那個吻把人嚇走了,慌得滿世界找人,可怎麽都找不到。
後來聽說神龍重傷墜下瀛洲仙山禁地,想也不想趕過去,看到的卻只是玄劍門的埋伏。
他當時萬念俱灰,卻又在伏魔陣的折磨裡慶幸不已,慶幸白昭華只是躲著自己,而非重傷……
寒風冷冽,大雪轉為小雪。
白昭華看他不出聲,隻好道:“我不是故意消失這麽久的。”
“不要緊。”鬱長霖的聲音仿佛經過了無數次的磨礪,有一種古怪的平靜,“你願意見我就好。”
“……什麽?”
鬱長霖下頜緊繃,盯著他的眸色隱隱有淚光:“你不必再躲著我,若是不想見我,現在殺了我,此生都不會再見到。”他語氣認真,沒有絲毫激將或生氣的意味,是真心為他出一個更好的主意。
白昭華伸手就在他眼前晃了晃:“鬱長霖,你是不是沒睡醒啊?”
鬱長霖道:“你走後,我沒有睡過,談何睡醒?”
“啊?”白昭華再度震驚,“沒睡過?這麽久都沒睡過?”
鬱長霖只是靜靜望著他。
白昭華恍惚道:“怪不得頭髮全都白了……”
鬱長霖語噎,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攬著他往前緩步而行,兩人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白昭華腦子懵得厲害,也不知道他要往哪裡去,便跟著他走,聽他道:“我找不到你這段時間,聽了一些璜州那邊關於你的戲文,張非舟那出戲之後,你成了璜州家喻戶曉的人物,又有許多文人創作了關於你的故事。”
白昭華仰頭看他,納悶不已,怎麽突然就跳到這兒了?
“那日,我剛從玄劍門的禁地出來,思緒渾渾噩噩,路過璜州一處戲台,就坐下觀看,那出戲裡,你功成名就,與一位聰慧的貌美女子成婚……”
白昭華搖頭:“他們是真能編啊。”
鬱長霖面無表情道:“那戲文裡說你們一生一世一雙人,說你們是天賜良緣。”他語調一轉,似乎痛到極致,笑出聲來,“緣分哪能天賜?你不願與我在一起,我強求就是。”
白昭華張嘴要說話,就聽他繼續道:“若有天命,那我自出生以來遭遇的都是天命嗎?不,這世上許多事,不過是人的一念之間,那日我若殺了戲台上的眾人,那便是蒼天無眼,天道不公麽?可我若臨下刀前,突然決定不殺他們,他們便會感歎蒼天保佑……你看,天命就在我的手裡!”他的笑聲令人不寒而栗,“就像你,若那日我克制守己,沒有冒犯你,也不曾說出那些話,你絕不會離開……是我自討苦吃,並非天命!”
白昭華急道:“我離開……”
鬱長霖登時斂笑,捂住他的嘴道:“別說了。”他的手抖著,顯然十分害怕,“你若要做朋友,我……我……”話音一哽,卻是無法說下去了。
白昭華再也顧不上別的了,用力扒開他的手就說:“你先聽我說!”
鬱長霖眼底猩紅:“我死也不與你分開!”
白昭華大叫:“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實際上我以為我隻離開了一會兒,忘記這個時間差了!我不是故意的!”
鬱長霖全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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