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們扶著卞成續進了馬車,簾子落下時,那雙血紅的眼睛仍盯著白昭華。
白昭華根本不看那邊,抱劍挺胸道:“早知這麽簡單,就光腳來了,這下把我喜歡的鞋都弄髒了!”
“……”
台下的劉季風跳起來揮舞扇子:“昭華兄,你可太威風了!今兒我做東,就在雲安閣!各位都來啊!”
一半盼著白昭華出醜的世家子弟灰頭土臉地走了,另一半見風使舵的也跟著吆喝祝賀。
宋以鳴等人已經耐不住,奔上擂台圍著白昭華關切詢問。
不遠處的樹下。
趙宣衡看身邊男子一直望著台上那位少年,忍不住笑道:“且不說今日之事,縱然那些關於他的傳言全是假的,可被人傳得如此不堪,想來也是個不會做人的小傻子,這種人啊……早晚會吃苦頭。”
男子眼珠微轉,可怖至極地垂至下方,瞥他一眼。
趙宣衡正要起身,忽然間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涼意襲來,登時機警起來,掃視一圈又想到鬱臻在一旁,邪魔都不敢近身,又何況刺客?這才重新放下心,也端詳起台上那道白影。
實在沒想到,陳國公的廢物兒子還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角色……
這次微服私訪,真是很有收獲啊。
第11章 問心
自那日比試結束後,卞成續一連三日都沒出過門。
卞雨嫻過來給他送湯藥,看他怎麽也不喝,忍不住歎息:“兄長當初何必要做到那種地步?志向不同,也該有情義在,以前你和昭華哥哥關系以前那般好,若不是把人逼急了,他何至於這般對你呢?”
床上的人怔了片刻,道:“你也覺得我錯了?你和他面都沒見過幾次,竟就知他是個什麽人?你真是比我還了解他。”
“你……那兄長好好保重吧。”卞雨嫻看他說話夾槍帶棒的,起身帶著丫鬟走了。
窗外下起了雨,忽大忽小,一陣雷鳴後,雨水在屋簷下凝成一條水線,淅淅瀝瀝不至。
卞成續望著窗外,耳邊回響著那日賀蘭祐對他說的話:“渝王世子已活不過多久了,卞小將軍是不是要送他一程?說不定能解開心中一些疑惑。”
疑惑?
他有什麽疑惑?
過去一切,清清楚楚,他沒有任何疑惑!
如此想著,一股鬱結之氣猛地滾上來,卞成續頓時俯身“嘔”了一聲,當即吐出一口血。
小廝嚇得衝出去叫人。
他眼神空洞地躺回床上,沒一會兒就有人進了屋,是父親。
男人坐在他床邊,瞧著他的模樣,痛道:“不過輸了一場比試,大丈夫何至於此?”
卞成續面無表情,仿若未聞。
“罷了,你要是想死,就繼續不喝藥吧!到時候誰都知道你小子因為輸了一場比試給生生氣死,那才是名垂青史!”卞琨明繼續道,“我是不明白,以前渝王世子……哦,現在也算不得世子了,那趙哲以前那番欺辱你,也從未見你氣成這樣,你現在又是何必呢?”
聽到趙哲的名字,卞成續臉龐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卞琨明一看,忙繼續道:“你應該還不知道,趙哲要被賜死了,渝王為了自保,已舍棄了他,這下誰都救不了他,他曾那般羞辱你,如今這般下場,你可否覺得痛快了?”
誰知卞成續一下子坐起來:“賜死?哪天?”
……
陰暗潮濕的地牢裡,一盞昏黃的小燈亮著。
獄卒領著一個滿臉蒼白的男子走到其中一個牢房門前,道:“卞小將軍,您盡量快點兒,別讓我們為難。”
卞成續應了聲,待獄卒離開,攏了攏肩上的鬥篷,朝牢門靠近一步,終於看到那張久違的臉。
囚禁在裡面的男子絲毫沒了往日的尊貴,他一身髒亂的囚服,頭髮也亂糟糟地散落著,那雙看向他的眼睛,卻一如既往地猖獗陰毒。
“嘖,卞小將軍怎麽也做了這等落井下石之事?真是讓我意外。”
卞成續無聲地看著他,好半晌才道:“白昭華沒來看過你嗎?”
牢裡的人影突然僵住了,轉眼又笑道:“這是何意?他和我又無仇怨,為何要來看我笑話?我欺辱你,可又沒欺辱他,相反,我還很喜歡他!”
卞成續雙拳緊握,隻覺得胸口一股火氣撲上來,嗤笑:“到如此地步,還冥頑不靈!”
他轉身就走,笑話自己真是瘋了,居然開始在意賀蘭祐那麽一句話……
突然。
“你還記得白昭華是怎麽和你分道揚鑣的嗎?”
卞成續動作滯住。
他眉頭緊皺,咬緊牙關才不讓自己過於失態。
一年前在國子監讀書,只因為幾句拌嘴,白昭華便記恨上了他,每逢遇到,都視他為陌路。
他心高氣傲,也不願低頭。兩人一起長大,並不是沒有吵架冷戰的時候,但過不了多久就會和好,卞成續便以為這次和以前一樣。
可後來也不知怎麽的,白昭華居然和渝王世子混到了一起。
白昭華的狐朋狗友本就不少,卞成續當時縱然憤怒,也並沒有要與他斷交的想法。
他隻當是小少爺故意氣他。
直至那日,他在國子監一處隱秘的院中聽到一群人對自己的調笑。
渝王世子和白昭華,便是其中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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