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樓緊盯著他,顯然有些忌憚於他這樣的直覺,然而明玄沒有看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因為眾人意見分散,所以需要一個兵符才能進行統一號令,這件事應該非常、非常重要……我猜,連州軍其實沒有全軍覆沒,對不對?”
這次出聲的是陳樓,聲音沙啞,“你猜對了一些,但有一點錯了……我們不知道連州軍如今的狀況。”
室內一片寂靜,良久之後陳樓才重新開口,“我們在前線安插的的探子,傳回來了一些蛛絲馬跡,但也只是有這個可能……如果他們已經全軍覆沒了,我拿著兵符,就是去送死,但如果沒有,那麽還有一絲希望。”
他想要拿著兵符去賭一個可能。
要麽贏,要麽死。
第46章 勝敗
三月後。
有錯雜的箭矢朝他們的方向射來,然而慕千山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他將明玄一把抱起撈上了馬,將他急送回城。
明玄微微閉著眼睛,他有些神志不清了。背後人的呼吸很急促,那人的另一條手臂,緊緊箍在自己腰間。
分明身後還有很多人,但慕千山卻感覺自己是孤身一人。
出了那片喊殺聲密集的區域,耳畔的一切都想是變得微不可聞。
明玄的體溫很低,可能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他整個人有點發抖。
慕千山低聲地叫他:“殿下……”
明玄“嗯”了聲,慕千山摟著他。
直到現在,慕千山才真情實感地覺得,自己把他救出來了。但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種後怕的恐懼,幾乎要吞噬他整個心神。
沒多久,感覺懷中一沉,明玄已經閉上了眼睛。
明明知道他只是睡著了,慕千山心頭卻一沉,忍不住伸了手,去試探他的呼吸,感到溫熱的氣流吹在手上。
明玄身上還有一層輕甲,慕千山看了他一會,伸過手,將那層血跡斑斑的輕甲除去,扔在雪地裡。沒了甲胄的重量,他顯得很輕,並不壓人。
一路奔馳回營,在馬上整整待了一夜,慕千山也已經精疲力竭。他將明玄托給軍醫治傷,自己卻不知道什麽時候無知無覺地睡了過去。
他是被一陣喧雜聲吵醒的。外面似乎有人在激動地嚷嚷:“殿下,喜事,大喜事啊!”
報信的人過於激動,很快就被守在營外的親衛注意到了:“別吵,將軍在裡面休息!”
正兵荒馬亂,帳簾忽然被一隻手掀開。緊接著,慕千山的身影出現在簾後。他年紀雖輕,但在前面幾場接連不斷的大戰之中卻連連取勝,又是老廣平王唯一的兒子,是以在這些士兵之中的威望之高,恐怕很少有人能預想得到。
“將軍,”那人是他身邊的親衛,見了他,臉上不掩興奮之色,“我們勝了。”
慕千山賭贏了。
三個月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總算扳正了大晉如今一團亂的局勢,走到了如今的結果。
誰也沒有想到,三個月前冒死偷了兵符逃出京城,甚至沒有半分作戰經驗的少年,竟是力挽狂瀾,成為了這個風雨飄搖的王朝的救星。
他憑借兵符調動了人心不齊的北疆散軍,在全然的未知中領兵突進,果然發現了連州軍的蛛絲馬跡。
到底是守衛大晉多年的王牌部隊,就算烏瀚、渤族做了再多準備,也並無能耐將其全數殲滅,只是將其圍困起來,卻始終不敢冒險深入。
其實這場仗從一開始打起來,就本不至於落到需要依靠支援的境地。真正失利的原因,卻是沒有朝廷的支持。
他憑借兵符組建起來的軍隊,到了兩軍對峙處幾十裡外,便被他下令止步。他一個人,領著幾十親兵,趁著夜晚陰沉,冒著險越過敵營,成功給己方遞去了支援的消息。
自己卻差點中箭。
事後有不怕死的兵士搜檢戰場時,將箭撿了回來,才發現那箭頭上淬了毒,若是被射中,能不能救回來就難說了。
慕千山後來回想起來,這應當是他少年時代最意氣風發的一段時間。但這終究是不能長久。
北疆的軍隊作為一道屏障,在防備住更多人馬湧入大晉的同時,卻也隔絕了兩族軍隊與外界的交流,將他們鎖死在中原一帶。他們沒有支援,因此中原這一帶的百姓便遭了殃。要想避免這一情況的發生,惟有盡快帶兵南下。
慕千山畢竟沒有北疆防守的經驗,他可能擅長進攻,但卻不擅長防務。他和明玄兩個人一同帶兵南下,朝著侵入大晉的外族軍隊追擊而去。關外二族被連州軍打壓了數十年,之所以突然敢於聯合起來對付大晉了,無非是看在大晉剛失了將才,內憂外患的情況下。慕千山這一手,直接包抄了他們的後路,斷了補給的可能,又采取緊追不舍的戰術,天天讓軍隊追在他們屁股後面,專往荒郊野外趕,讓他們騰不出手來劫掠大晉的村莊,以補充自身。慕千山的軍隊一來,就將官府的糧庫看得嚴嚴實實,他們幾次想要劫掠,都碰了一鼻子灰,還損失了不少人馬。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慕千山背後還有一個人。
他固然天縱奇才,但僅憑自己一人,也無法獨自立定這麽龐大的計劃,並一步步將這所有的步驟細節都一點一滴落實完成。
他其實沒有從北疆帶來太多的軍隊,大晉的北方亂了之後,除了外族人,還湧現出了許多官府各自為政的小勢力,操控者大多是當地的世家大族。他們本就腐敗,朝廷南遷之後,北方迅速分裂。但是明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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