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平王府。
慕千山倚靠在床頭,外頭隻攏著一件薄衫,臉上帶了點蒼白病氣,神色憔悴。那雙冷冷的眸子半闔著,唇邊沾了鮮豔的紅色,點點血跡零星落於衣衫之上。
他好像人事不省,處於昏迷之中。
兩名太醫低下頭,不敢看,搭著這男人露在被面上的一截手腕,給他細診。診著診著,神色就凝重起來。
他脈象很亂,若有似無,病情走到這一步,基本上是回天乏術。說句不好聽的,王府都可以準備喪事了。
就在這時,那截手腕忽然抽動了一下。
慕千山手在床榻上一撐,將自己身體略微撐起。他的眼神仔細看已經有點散了,說話時細碎咳聲不斷:“兩位……太醫,請回吧。”
“王爺,”一名資歷較老的太醫說,“您這病入骨髓,我們怕是無能為力了。”
“不打緊,”慕千山聲音沙啞道。
兩人一再猶豫,終於還是退了出去。慕千山獨自披衣緩了一會兒,沒過多久,譚若水便掀簾進來。
看到這幅樣子,也不由臉色微變。
“做戲有必要做這麽逼真嗎。”她忍不住道。
“皇上看著,京城中所有人的眼睛也在看著。”慕千山低聲回答,“必然要下猛藥。”
“為什麽啊。”譚若水無法理解。
“寧安郡主不是柔弱女子,”慕千山低聲道,“安王的西南軍分為前、中、後三軍,而他本人已經老邁,兒子卻還年輕。這姑娘是中軍將領,身上武藝不低。”
雖在西南邊陲,但寧安郡主的消息能傳到暗部,對方在西南想必是有相當的威望。
即使厲害如慕千山,也心甘情願地承認這一點。
但可惜的是,他和對方並不在同一個陣營。即使在同一個陣營,這樁婚事他也不可能答應。
嘉安帝未嘗不知道寧安郡主的名號,如果是這樣,他賜婚的原因只有一個——削弱慕千山手裡的兵權。
所以,他刻意隱瞞了一部分信息。卻不知慕千山早已通過手中的暗部渠道知道了這一點,將計就計,借病重來推拒這樁婚事。
慕千山閉了閉眼睛,道:“我這次賜婚,有三方勢力在盯著,一旦成了,兵權便要旁落,我自然不能讓他們得逞。但直接推拒,卻只會引起皇上的疑心,不如將計就計。這也是一次好機會,將京中那些隱藏在暗處不敢露面的勢力翻出來。”
譚若水問:“話雖如此……這可是沉香散,你到底打算吃多久?沉香散劇毒,這東西要是吃太久,即使你手上有解藥,也會回天乏術。”
“不勞關心。”慕千山閉了眼睛。
“你想多了,”譚若水冷漠道,“我只是想說,這毒藥稀少,研究資料也很匱乏。你要是一不小心吃死了,記得把屍體留給我研究。”
慕千山扶了扶額頭,提聲道:“顧紫簫!請這位譚大人出去。”
門吱呀一聲開了,面容清秀冷漠的影衛出現在門口。“主上。”
譚若水和她目光對視,眉頭跳了一跳,竟生出些暌違已久的熟悉來,心頭十分異樣。
但這分明是兩人頭一次見面。
“不用勞煩,”譚若水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竟然盯了對方這麽久,心情頓時變得有些不悅起來。她提著藥箱出去,沒有注意到對方同樣呆住,甚至不自覺地轉過身,伸手向她背影的方向一抓,卻落了個空。
……
明玄有幾日沒看見慕千山人影了,但無論是問府上的劉管家還是影衛,都隻說王爺到外頭去辦事,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他在府中走動,這幾日將裡頭的景致大概都摸了個清。就是有一處影衛重重把守的地方,他沒有靠近過。劉管家對他解釋那是書房,裡頭有些機密,不便讓人進去。
明玄聽了這話,倏然抬起頭來,眼神變得犀利。
“前些日子我遠遠看過那裡一眼,當時為什麽沒有那麽多人把守?”他忽然問。
劉管家有些愣怔:“這……”
他總不能說是王爺生病了,為了瞞著他,才住在裡面。
見明玄要進去,連忙拉住他,“公子,是王爺在走之前派人守住那裡的。”
明玄搖搖頭。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但最近一想到慕千山,總有些莫名的擔憂,就像他出了什麽事一般。
他回了房,已經天黑了。但他心中疑慮更重了些,隔著窗子在對面瞧見了一簇微弱的火光。
心中奇怪的感覺更重了。
他不由走下台階,朝那個方向而去。或許是松懈了下來,他尋了個影衛巡守的間隙,一閃身便進了內堂。他摸著黑,踩著木質樓梯上樓,最裡間的那間房門底下透出微弱的火光,他在那扇門上敲了敲。
“誰?”裡頭的人好像精神有些不濟,聲音沙啞地問道。
明玄頓了一下,一言不發地將門推開。
燈火昏暗,明玄循著光源往裡走,慕千山抬起頭來,手中還握著一卷兵書。當明玄的臉從朦朧搖曳的燈火中顯出來的時候,他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
在明玄的目光下,他的喉嚨好像頓時被堵塞住,不會說話了。
“明玄?”他抿了下唇角,有些無措。
“劉管家不是說你去辦事了嗎?”明玄輕聲問。
“你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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