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發絲在臉頰側邊飄動。
耳畔倏然響起一個人的聲音,那人站在他身後,修長的手指握著弓,矯正他的姿勢,“射箭——站位要準,看得也要準,但不能太緊張……慕千山?你身體太繃著了。”
“怎麽看?”他側頭問。
那人說:“用心看。”
……
慕千山松了手,箭矢離弦而去。
同樣正中靶心。
他力道還要更大一些,這一箭,勢如流星趕月,直接穿透了箭靶,箭頭直接從背後透出。
但他方才策馬而奔的速度更快,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一箭的難度更大。
台下,大晉的群臣不由叫好。
相對應的,座下的烏瀚使團則是面上無光。
慕千山沒有看烏瀚大皇子的臉色,他看的是皇帝。
嘉安帝雖然和他不是同一陣營,但也能讀懂他目光中的意思。
大晉不需要害怕烏瀚人。
他也是用自己的行動告訴烏瀚人,有他在,要動大晉,還是得掂量掂量。
慕千山表面上仍然很平靜,就像只是受了風寒,所以才顯得氣色很差。烏瀚人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心中越發狐疑。使團中一個臣子出列,在大皇子的耳邊說了幾句。
大皇子臉色也不好看,但還是出來打圓場:“慕將軍箭術果然厲害。”
慕千山握著弓,面無表情:“過獎。”
宴會從中午開始,一直持續到晚上天黑。皇帝送走了使臣,慕千山在上首座,面無表情地盯著使臣離開。
一秒,二秒,三秒。
他這天的表現實在反常,就連在座的大臣都要懷疑他不是生病而是裝病了。但就在烏瀚使臣徹底離開的時候,慕千山閉上了眼睛,竟直直從座位上摔了下來!
離他最近的小太監被嚇得魂飛魄散,急忙驚呼一聲去扶他。慕千山已經失去了意識,雙目緊閉,從緊閉的雙唇中溢出一絲黑色的血來,一滴一滴落到衣襟上。
身體更是冷冰冰的,沒有一絲鮮活的溫度。
大殿上頓時就亂了起來。嘉安帝傳召太醫給他看病,一番忙亂之後慕千山總算是有了點意識,但仍然閉著雙眼。
他醒了之後,嘉安帝讓人送慕千山回了府。慕千山一路上又昏迷了過去,府門外頭,劉管家迎接了宮裡來的人,收下了嘉安帝賜下的一些藥材,便招呼手下人把王爺安置到房裡去。宮裡的人被劉管家塞了銀子,將今日宮裡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
慕千山閉著眼睛,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對外界發生的一切似乎不聞不問。明玄在房門外聽劉管家說完今日發生的一切,走到慕千山床邊時,雙唇都是發抖的。
他俯下身來,試圖去試探慕千山的鼻息,但是手伸到一半,就被對方冰涼的五指攥住了。
慕千山眼簾掀開了一點,瞳孔雖然虛弱無神,卻含了一點微微的笑意。
他把明玄的五指拉到自己的面前,用冰涼的雙唇親了一下。
明玄愣了一下,等回過神來,臉頓時就紅了。
第16章 談話
驛館。
“姓慕的欺人太甚!”三皇子一進門,便粗聲粗氣說。
大皇子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有他在,我們暫時動不了大晉了。可惜,上次的機會沒有把握好。”
三皇子眼中閃過狠厲神色。“就不能……”
“他畢竟是嘉州慕氏的人,嘉州慕氏在北方的草原上,整整將我們在西流河北邊壓了百年。”大皇子說。“你今天這件事,做得太衝動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同父同母,但兩人的性格明顯不同,大皇子身為部族繼承人,又年長,性格明顯要比二皇子穩重很多。
“我這也是為了部族著想,”三皇子道,“難道什麽都不做,讓姓慕的下我們的面子嗎?”
“所以說你太衝動了。”大皇子道,“大晉地方太大,而我們地方很小,要將大晉吃下來是很困難的。要麽就擊敗他們,讓大晉割讓足夠的利益,得到足夠的土地,要麽就乾脆以退為進,韜光養晦。只要稍稍有一點拖延,大晉就不會徹底被殺死。我們必須要找一個更好的機會,在他們國內大亂的時候,趁虛而入。”
“你是說?”三皇子隱約明白了一點什麽。
“我們手裡的籌碼不多,所以要用成本更低的方式去賭。”大皇子道,“你以為,我們是怎麽這麽輕易地打到落霞關之內的?”
“是安插在主將身邊的棋子。”他說。
“我為何從來沒有聽說,”三皇子喃喃,隨即靈光一閃,“你把棋子舍棄了?”
“棋子就是棋子。”大皇子道,“在發揮完了相應的作用之後,自然沒有為之勞心費力的必要。而且他已經被慕千山盯上了,就算我們竭力去救,他還是會被他揪出來。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三皇子若有所思。
大皇子轉開了話題,問:“要你拿的那批貨,拿妥當了嗎?”
三皇子點頭,但又有些不解。
“但是,我們要那些東西做什麽?”三皇子想到,還是心疼,“我們拿出去換的可都是真金白銀……”
“石河族人缺的就是那些。”大皇子道,“只要和南詔人講和,到時候大晉要對付我們,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們不會不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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