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山沉默了兩秒,才從明玄手中接過筆,“殿下,你不能笑我。”
明玄唇角輕輕一勾:“不笑你。”
然後,慕千山才在紙上寫下一個字,就被明玄握住了手。
他沉默兩秒,才說:“握筆的姿勢錯了。”
錯得離譜。
慕千山道:“我一直是這麽寫的。”
他主動說:“我家裡以前教過我寫字,但是我學不進去,後來他們就改教我練武了。”
慕府上的第一代將軍,便是個不識字的武將,但這並不妨礙他名揚天下。
明玄握著他的手,糾正他的姿勢。他皮膚的質感如同暖玉,觸手生溫,慕千山右手被他掌心間的暖意攏著,連頭髮絲兒都僵硬了起來。
明玄毫無所覺地握著他的手寫了兩個字,才將筆遞給他,道:“你來試試。”
慕千山照著他的字跡寫。
明玄對他的學習有些憂愁,片刻之後,卻又輕輕彎起眼睛。
雖然外頭對慕千山評價不好,但他覺得……廣平王府世子還是蠻可愛的。
第13章 來訪
城門口。
守門士兵遠遠望見一隊車馬,為首將領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風塵仆仆,身披玄甲,馬車上分明是連州軍的徽記。他立刻整容肅色,行了個軍禮。
“將軍。”
京中無人不知廣平王,但在論及功績的時候,也會提到這位名氣不及廣平王,功績卻一點都不遜色於他的成將軍,成蹊。
這位將軍出身永州成氏,在名頭上,不及三代名將的嘉州慕氏,但也是這天下數一數二的將門。成蹊當年是慕千山的副將,在慕沉死後,因皇帝不再任用他,朝中混亂,恐怕難以自保,便辭官回鄉。此次他重新出山,重新召集舊將,足以稱得上一句功勞不淺。
他在出山之後,見如今時局動蕩,便沒有再次歸隱,而是接過了北疆的擔子,鎮守在那裡。此次進京,一是為了覲見嘉安帝,二是為了和兵部交接,重新做好北疆部署。
北疆在前些日子和烏瀚一戰中,將領和兵員都缺了不少。這些事本要慕千山做,但是慕千山病重,北疆防線的擔子一下就壓在了他身上。
他收到了慕千山的一封密信,信中交代了此次事情的來龍去脈。看見是裝病,頭髮花白的老將軍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慕千山在信中請他到府上一敘,成蹊心下疑慮雖消,卻也清楚沉香散是個什麽東西,對他的身體放心不下,回信同意的同時,還從北疆帶了自己身邊的軍醫回來。
天色已晚,一行人驅車悄無聲息地在京城的小巷間穿行。經過廣平王府的後門小巷,成蹊便示意眾人停車。
“將軍?”隨行的人請示。
“薛雲瀾和我進府,”成蹊道,“剩下的人先去北大營安頓。”
隊伍中一名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越眾而出,跟在成蹊身後。等得剩下的人走了,成蹊敲響了後巷的角門。不久,劉管家便提著個燈籠出來了。
“成將軍。”他躬身行禮,將身穿便服的兩人迎了進來,瞧見成蹊身後的年輕男子,試探性地問道:“這位是……”
“薛軍醫,我身邊的人。”成蹊跟在劉管家後頭,舉目望不見半點燈火,壓低聲音問道:“公子呢?已經睡了?”
“還沒,”劉管家一邊挑著燈籠,將人往書房引,一邊說,“王爺近日身體抱恙,處理事務比較慢,同時因為北疆大亂之後,布防出現了許多缺口,這會在重新整理這些人員。”
成蹊歎了口氣,眉眼有一半隱沒在燈籠的光線之下,有些陰沉沉的。“……國無良將,不幸啊。”
管家沒有接話,躬一躬身,走在了前面,將人帶到了書房前,伸手在門上敲了敲。過了一會兒,裡頭傳來慕千山帶著一點沙啞的聲音:“進。”
成蹊讓薛雲瀾到偏廳去等著,自己進了門。劉管家在外頭將門輕輕掩上。屋內燈火有些亮,成蹊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慕千山的全貌,只見他清減了許多,面容帶著高燒的憔悴。
然而最令人觸目驚心的就是他的腿,他坐在輪椅上,雙腿似乎已經毫無知覺。然而眼前的青年雖然身患重病,但眼底仍然泛著清明冷冽的光。
“將軍,身懷疾病,不能迎客,還請見諒。”
心中雖早有準備,但進來看到這幅景象,成蹊的心仍是重重向下一沉。身上興師問罪的氣勢也不由得降下來。
“你的腿怎麽了?”
“無事,毒藥的後遺症。過兩天就會好。”
成蹊不客氣地在桌旁坐了下來:“你的信我讀了。”
慕千山不語。
成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這次做的事,屬實是衝動了。身為北疆的主將,怎麽為這種事親自冒險?我不信你想不出別的辦法。”
“京城又不比軍中,”慕千山聽了他的話,搖了搖頭。他頓了一下道:“反正也是在京城……生病不影響我處理軍務。”
成蹊歎了口氣,搖搖頭,不再說什麽。他道:“我老了,身上暗傷也多,就算為大晉榨乾自己的骨頭,怕是也撐不了多久。策州和永州的軍權雖是在我手裡,可那是慕老將軍的舊部。大晉的北疆還是要靠你撐起來。”
燈光漸弱,慕千山輕輕撥了下燈芯,火光跳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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