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得思考,慕千山連衣服都沒披一件,腳步匆忙地穿過長廊,直向明玄那間房而去。
轟!
窗欞被破開,冷風夾雜著雪片而入。
明玄頓時驚醒,但刺客已經闖進房內。他反應很快,迅速知道了這是什麽情況,但是手無兵器,眼看刺客的劍直向床上的人影刺來!
換成別人這一擊就要殞命當場了,明玄在生死之間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翻身避開這一劍,落了地。他眼中劃過凌厲的光芒,從窗外和門口進來了三名刺客,將他完全堵死在角落裡。這一幕與他記憶中的一幕何其相似,但是他此時已經沒有後退的余地。
三名刺客的劍光幾乎不分先後,同時到了!
刹那間明玄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死了會怎麽樣,而是——有點遺憾。
他徒手接了最先到的一劍,避開其後一人的劍光,而後將最後一人踢得後退了兩步,轟隆一聲,屏風倒下。驟然炸開的疼痛讓他眼前發白,力氣也無以為繼。利用時間差出了門口,但此時三人也反應過來了,明玄整個人晃了一下,血浸白衣。
他閉上眼睛,忽而聽得慕千山的聲音。
“明玄!”
慕千山用脊背擋了劍,將明玄扯到一旁,引劍在手。三人一交手,就知道這人的厲害。脊背上傳來刀傷的痛楚,但這點傷勢對他來說不算什麽。眼睛都不眨地將三人解決,連忙轉過頭去看明玄的狀況。這才發現明玄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直勾勾地看著他。
“……”
明玄被滿地的血晃得眼前發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反應的,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半跪在地,捂住了對方的傷口。他指間都是黏膩溫熱的鮮血,鼻端也滿是血腥的氣息。慕千山的發尾有一段浸在了地上的血泊之中,臉上也被濺上了血汙。
明玄手指有些顫抖,將他臉上的鮮血抹去。
“沒事,”慕千山低低地咳了聲,安撫他道:“傷口不深。”
話雖這麽說,他的氣息卻明顯有些不勻。
明玄眼神有些不信,手指向下摸尋,將他的衣領扯開了。傷口確實沒有貫穿整個身體,但附近的布料都被浸得濕透了,顯然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王爺!”影衛這時候才趕過來,看到慕千山負了傷,連忙低下頭:“屬下……屬下沒有保護好王爺和小公子,罪該萬死!”
“叫大夫來。”明玄轉過頭,勉強壓下了翻湧心緒。
他扶著慕千山進房,感覺對方因為失血,體溫變得有些低,觸手冰涼。
明玄心裡有點亂,抱著他不松手,想要竭力延緩他體溫下降的速度。慕千山靠床頭坐著,閉著眼睛,一隻手緊緊握著明玄的手指。
“我真的沒事。”慕千山說。“以前這種傷又不是沒有……”
“閉嘴。”明玄聲音沙啞。
他被這人氣得眼前一片發黑,頭上傳來尖銳的痛楚,再睜眼時,卻看不清身前的景物了,像蒙了一層蒸騰熱氣似的模糊,額頭越發滾熱。
明玄心煩意亂,意識一直處在渾渾噩噩之中。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背後正在發寒,一陣又一陣冷意襲上腦際,夾雜著大量混亂的思緒。
他想站起身來,卻猝不及防的身體不穩,險些一頭栽倒在地。慕千山吃了一驚,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將他拉到自己懷中。
血腥的味道逼近,明玄卻感受不到了。
他察覺到一片冰涼的皮膚貼在自己額上,慕千山的聲音似遠似近:“……你發燒了。”
明玄無知無覺地發著抖。就在那似遠而近的暈眩中,他察覺到自己被人放平;匆匆而來的腳步聲混合著人聲喧雜,將他的記憶迅速帶回幾年之前——
到處都是火,京城的街道在燒,就連大雨都沒有澆熄。比現在年少幾歲的慕千山將他拉上了馬,兩人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縱馬疾馳,頂著密密麻麻的箭雨衝出了城牆大門。跑到京郊一處隱蔽的地方,慕千山一頭栽了下去。
明玄扶起他,發現他整個人都在發抖。嘴唇乾裂,面頰火燙。
“殿下……”他低沉地說,“我要是死了……”
“我死了你再死,”明玄的聲音也在發抖。
他將慕千山扶到背上,頂著瓢潑大雨,向城郊荒廢的寺廟而去。
“慕千山……”
記憶像漲潮一般回到了他的腦海裡,然而記憶不能給他踏實,反而帶給了他深切的惶惑,好像沒有錨點,從他掉下懸崖的那一刻之後戛然而止。
明玄艱難地睜開眼睛,隻覺額頭滾燙一片。
他支起身體,才發現自己手腳發軟,熟悉的房間恍然變得陌生。他想起了慕千山受傷一事,立刻從床上坐起身,下了床。
“吱呀”一聲,明玄打開了房門,府上很空曠,夜正深。他背後全是冷汗,被冰涼的寒風激得打了個戰,院中只有一個灑掃的奴仆。
“……”
枯葉在寒風中旋舞,成了一個單調的漩渦,只有他房簷下掛著燈籠,透出微弱的光暈。滿目皆是漆黑,空中無星無月,唯有雪地上反射出微弱的光。
明玄的瞳孔略微擴張,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像潮水一般迅速傳遍全身。
見他的狀況明顯不對,那下人上前道:“公子……”
“慕千山人呢?”方才夢境中的印象還殘留在腦海中,明玄喃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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