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垣知曉是藥效發作了,於是便好整以暇地起了身,微笑地看著鍾淳被那“神仙劫”折磨得神智不清的模樣。
只見那小殿下正皺著眉,茫然地扯著自己的外袍,裸露出的頸子覆滿了薄汗,粉生生的,像剛成熟的某種果子,散著股青澀而香甜的氣息,侯著人狠狠地咬上一口。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縱使是遲鈍如鍾淳,此刻也發覺不對勁了,但在酒意與藥癮的雙重作用下,他壓根就沒機會走出那扇門,才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便被時垣一把逮著抱回了懷裡。
“……你!!你放肆!!——”
時垣垂首吻著那頸上的汗珠,被那少年人獨有的乾淨味道勾得心猿意馬,低聲笑道:
“殿下勿怕,是六皇子殿下特意囑咐在下伺候好你的,小的並非言而無信之人,今夜定然就算使勁渾身解數,也定會讓殿下永生難忘……”
他出身微賤,但卻偏偏有著這樣一張臉,與當朝丞相幾乎一模一樣的一張臉!
正是因為這張臉,他在這金雀閣中才能恩客不絕,寵愛不斷……但憑什麽,丞相能在朝堂中出手為雲翻手作雨,他卻只能被困在這小小一尊金籠中,作供人取樂的玩物!?
他不甘心……這張臉,他定然要好好地利用——
“啊!……”
時垣將掙扎的鍾淳打橫抱起,咬著他的耳朵道:
“殿下放心,丞相往日是如何疼你的,我今夜便如何疼你,我會比他更懂得……如何讓殿下舒服。”
“你就將我當作是他,好不好?”
鍾淳痛苦地擰著眉頭,唇殷得要滴出血來,胡亂摸索著去拔腰間的斷紅:“你走!你不是張鄜!……你走!——”
“你敢碰我!……待我出去後,我府上的衛兵絕不輕饒你!”
時垣知曉閣前有王府府兵把守,若是這小殿下當真亂喊亂叫起來,自己的計劃可算是一場空了,於是隻得箍緊他的手腕,壓低了聲音脅道:
“……殿下,你當真是醉糊塗了,再抬頭好好看看……我是誰?”
為了照顧某些貴客的特殊癖好,他私底下專程練嗓過好幾回,方才那句話的聲色竟當真有七分似張鄜。
果真,話音剛落,方才一直掙扎的鍾淳瞬間老實了下來,隻抬著一雙迷蒙的大眼睛呆呆地望著時垣。
“殿下,請別亂動,讓臣來伺候你——”
時垣心下歎了口氣,暗自道了一聲抱歉,便將鍾淳抱著放至軟榻上,一把拉上了簾幛。
他聽見那小殿下嘟嘟囔囔道:
“你怎麽變年輕了?……”
……
第76章 瘋魔(四)
“阿彌陀佛。”
文若大師接過張鄜遞去的紫檀佛串,將那已發黑的佛珠在掌中輕緩摩挲,良久才歎了一聲:
“丞相,貧僧有一言相告。”
張鄜道:“但說無妨。”
“你體中蠱毒已深入骨髓,依托外界之物已無法壓製那般若母的毒性,這樣下去……”
“這樣下去,不用幾年便會身隕魂消是嗎?”
文若大師點頭,將那已有了裂痕的佛串交回到張鄜手中:“這般若母是源自密宗的異域之物,煉製之法極其奇詭,貧僧身為佛門中人,隻得贈丞相此物暫時壓製身上之毒,但若要真正根治,還需有人來解蠱。”
“聽聞西海有位姓寧瑪的宗師,能解世間所有不能解的奇毒,他曾經效忠於淮南王的親信貢嘎卓彌,但在叛亂平定之後便不知所蹤,若是能尋著此人,想來能尋得一線生機。”
張鄜聽完卻微微搖頭:“若乾年前,我便派人一直在民間尋找此人的蹤跡,這麽多年來卻始終一無所獲,想來希望亦是渺茫。”
“再者,他的主子貢嘎卓彌是我親手所殺,若當真尋到了人,想必也不會誠心為我醫治。”
文若大師頓了頓,神色似乎有些惋惜:“貧僧從前一直以為……丞相有向佛之心,應當早便明了‘諸相非相,萬事皆空’之理,怎地清醒了一輩子,偏偏要糊塗這一時?”
張鄜明白大師意有所指,沉默了半晌。
“或許我一輩子的清醒,就是為了這一刻的糊塗。”
文若大師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著他:“我們佛家說‘有情皆為眾生’,既然身而為人,難免會有喜、怒、憂、怖,心中有礙障不要緊,要緊得是將所有執念糾結於一人一物身上,太過偏激,便容易心生魔障——”
“般若母的陰毒之處,便在於它會漸漸讓人迷失自我,喪失心智,以為得到了無上的極樂,但其實只是陷入了無盡的瘋魔之中。”
“為了天下太平,為了朝廷安定,貧僧隻願丞相永遠不會走到瘋魔那一步。”
誰知張鄜也坦蕩地看向了他,眼睛很平靜:“大師佛理深奧,但話中有一處仍是有些偏頗。”
“哦?願聞其詳。”
張鄜轉過頭,望向自己來時的雪中足跡,腦中不禁浮現起那人的種種模樣:
發呆的。
傻笑的。
臉紅的。
惱羞成怒的。
傷心欲絕的。
“真正的瘋魔,是清醒的。”
清醒地,看著自己一步步地沉淪。
……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
“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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