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家現任家主就是個老滑頭、牆頭草,為了不被卷入這場權利鬥爭實在是煞費苦心,點頭哈腰地往慎王府與丞相府中各送了一份重禮,只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此舉不僅沒有讓張鄜軟下心腸,反倒提醒了他公孫府中還有個可用之人。
公孫覺年齡比鍾淳虛長幾歲,性情溫厚有涵養,放在親衛裡正好合適,還可以借此拿捏敲打一下公孫一族。
至於親衛的統領,乃是張鄜從曾經的舊部中精挑細選出的一人——鎮西軍奉車都尉李廣平。
和他一起被調撥過來的還有曾經的校尉參軍高申。
李廣平年過半百,多年前曾在沙場上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一隻眼”,他渾身上下流著從軍之人的鐵血,據說就連入睡時也要枕著兵戈鐵刃才能安心。
與棄武從文多年的張鄜不同,李廣平如今仍對邊疆的諸多軍營都有著非一般的威懾力,沈長風見到他也得恭敬地喚一聲“老師”。
“老高,你說丞相這回指名將我調回上京,是想敲打一下我這老骨頭呢,還是想借機把我的位子讓給那個姓呂的?”
李廣平長了張紫黑闊臉,眉毛濃密如虯,眼睛一耷拉便無形中露了幾分煞氣。
他自言自語道:“他娘的,我天生就是打仗的料,憑什麽讓我來當這個什麽狗屁親衛統領,天天跟在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身後,我可不稀罕乾!”
高申聞言閑笑道:“你可知足吧,眼下是親衛統領,若到了日後……指不定便是禁軍統領了,李兄若是不稀罕乾,便去向丞相請辭,這麽好的差事想來應當有許多人願意搶著乾。”
李廣平聞言“哼”了一聲,便沒再說什麽,將目光十分凶狠地轉到了校場上去,只見他口中“乳臭未乾的小子”正站在一片春光日頭裡,舉著長槍同對面的一個黑炭小子相持對峙著。
他眯著眼看了一會,雖然心裡極度不想承認,但那看上去跟水豆腐捏出來似的十三殿下,似乎並沒有他想象中的無能。
只見鍾淳手持著一柄金漆搗馬槍,挺著小身板不偏不倚地站在日頭底下,一張臉被曬得汗流滿面,但仍中氣十足地朝對面喊道:
“那個黑炭!你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點出招!!”
“黑炭”模樣很呆滯,嘴巴抿得緊緊的,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憋出一句話:
“殿下……不要打了,你不是我的對手!”
“黑炭”名叫阮虎,年歲與鍾淳相仿,本是在城中下九流之處耍花槍的一名學徒,但因著他舞刀弄槍的身手實在不凡,便破格被高申底下的衛隊給收容了,一路帶到上京來做“孩兒軍”。
鍾淳哪裡肯聽他的,當即便是挺杆往阮虎的心窩處戳去。
阮虎見之心下一驚,隻好拿著自己的短錐槍隔手一擋!
“鏘!!——”
未想到此人隨便出手都是力大無窮,一股排山倒海之力直逼得鍾淳倒退數步,虎口震得幾欲發麻。
他咬咬牙,不服輸地將槍一橫,將重心逐漸移至下盤,一腳踩在阮虎腳背上,趁著那小子“嗷”地叫出聲時,驀地將槍尖在空中打了個旋,倒握著槍柄一棍打了下去。
阮虎被他東一棍西一棍打得亦是十分狼狽,無奈之下隻得挑起槍尖,一個漂亮的回馬槍將鍾淳手上的兵刃給卸了下來!
“好!!——”
圍觀的衛兵不禁發出一聲聲讚歎,一旁的高校尉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那些聲音才逐漸偃旗息鼓下來。
而阮虎看著鍾淳被自己挑得一屁股摔坐在地,眼睛瞪得圓圓的,仿佛下一秒便要哭出來一般,心頭一慌:
“殿、殿下……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觀戰的公孫覺也勸道:“殿下,阮虎倘若這般輕易就輸給您,那他又有什麽本事來保護您呢?這事兒還是點到為止罷。”
誰知那小殿下竟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拿著槍朝他一抵:
“再來!”
李廣平看著兩個少年又一來二去地鬥了起來,心中暗暗琢磨著:
這十三殿下雖然次次落敗,但悟性竟是非常之高。
剛開始那小子只知道一味蠻橫抵抗,而後居然偷偷學起了阮虎耍槍的各種姿勢,也能與他硬抗上一時半刻的。
若他不是皇子之身,放在軍營裡養個十年半載的,倒是也能成個好苗子!
……只可惜白白在宮中浪費了這麽些年。
想到這兒,他走下台階,圍觀的衛兵見他來了紛紛靜了下來,默契地讓出一條道來。
李廣平對鍾淳招了招手:“來,我來教你幾招——”
……
第81章 瘋魔(九)
鍾淳在京畿被關起來操練的三個月中,外邊也發生了幾件大事。
宛南隨州突然爆發起義,僅一夜之間,三城失守淪陷,且據當地長官緊急傳信,起義軍手持的青色螭龍旗,疑似十幾年前淮南王鍾嶢若率領的平昌軍軍旗。
丞相張鄜處變不驚,先後調派神機營主將沈長風與左衛將軍王穆前往鎮壓,再命荊、渭兩州都尉各撥兩路兵馬從上下包抄敵軍。
朝中有質疑聲,為何不派戰力最強的大宛主軍南下鎮壓,為何不選擇李廣平、宇文恆、陳晏等久經沙場的老將,而是讓沈長風與王穆這般年紀較輕的將士打頭陣。
但沒過幾日,南邊傳來勝訊後,質疑聲便漸消漸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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