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跟著爹爹,去滄琅山歷練兼遊玩的時候,見過一個獨自歷練的少年。
那時她年幼,只有被家族高手保護著遠觀的份。
饒是如此,她卻對當時那位少年印象深刻。
而這位,容貌竟和那位少年有八分相似。
穆平安面前擺著蔬菜和鮮魚,他身穿漿洗得泛白的棉麻短打,腳踩一雙芒鞋。
那短打一看就是穿了好幾年,沒破,但舊得很,頂多乾淨。腳下草鞋編得也不夠規整,一看就知道,不是買的。
而對面的少女,身著綾羅外籠薄紗,人面桃花,明眸皓齒,長發柔亮如流雲,嬌俏可人。
趙語歡好奇地收回視線。
大哥自兩年多前那次歷練後回來,瘸了腿,後來雖然治好了腿,但斷了的腳筋接上後也不似原來那邊靈便,一蹶不振至今,形容憔悴,極少出門。
而這位少年,雖落魄,卻神采奕奕。
“這些,我也全都要了。”趙語歡爽利地說完,又對穆平安道,“但你看看,我的家仆手裡都滿了,不如你帶上你的這些,和我們去一趟趙府吧。”
趙府,滄琅縣赫赫有名的修仙世家。
民間對修士極為推崇,因為修仙者們會為民除害,解百姓疾苦,又有呼風喚雨之能,騰雲駕霧之術,無不叫人景仰。
左右攤主一聽“趙府”二字,再看這位平日一道賣貨的少年,便換上一臉羨慕。唯有那個大爺,收起攤子,在穆平安沒注意的時候,看後者的目光充滿了慈愛。
這麽多年一塊兒賣菜,沒有交情也有感情。
他其實挺看好這少年的。小小年紀自食其力,不甘人後,長得也非池中物,怕是不會一直賣菜同他搶生意的。
不管怎麽說,在周圍的小商販們看來,能為修士送菜,能進趙府一觀,那簡直是尋常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既然有天師除妖,這個時候去趙府,或許並非好事。穆平安將賣得的銅板收了起來,目光平穩,道:“配送,這是另外的價錢。”
趙語歡面露不悅,拋了個銀光閃閃的東西過來。
穆平安接到手裡,掂了掂,銀子!少說有一兩!
穆平安生怕她反悔般,立刻將菜好好放回去,背起竹簍,麻利地跟上她。
趙語歡頓時啼笑皆非。
帶他去見大哥的心思也淡了。
……當年那位出手間大開大合的少年劍修,豈會是如今這般小氣吧啦的財迷模樣。
穆平安送到朱紅大門口,便要把東西放下。
趙語歡道:“當然要送到廚房!不然你讓本小姐親手背背簍,還提著四條魚嗎。”
穆平安道:“竹簍不能給你。”
趙語歡:“……”
“那你還不跟我進來!”趙語歡皺眉。
朱紅大門大開,淡紅色煙霧迎面而來,穆平安被嗆得咳嗽了兩聲,抬起袖子擋住口鼻。
偌大的趙府內,迷迷蒙蒙,樓閣回廊盡數籠罩在煙霧中,看不真切。
趙語歡招呼道:“快進來,快把門關上。”
眼前視線不及三尺,穆平安渾身警覺,有種進狼窩的感覺,遲疑間,被搡著進了門。
“這是方弈天師在驅邪除妖……”趙語歡輕聲道,面上帶著神往與景仰。
穆平安低垂著頭,認真地走路,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天師嘛,就是凡人對修士的尊稱。
他在家裡墊櫃腳的雜書裡,看到過姐姐說的什麽泥丸宮、密藏,天府等修煉之法。
而一般修丹田的稱作靈者或聖者;修密藏的稱作元修;修泥丸宮的叫炁修;修天府的主修三魂七魄,又叫天人。
還有混修的……
故而一些內行人的術語,修士自己都不一定能弄明白,更不用說普通人了。
因此能夠驅邪除妖的,人們乾脆統一稱其為天師。
反正都是逆天而上的修士。
而但凡有能耐的修士們,對此稱謂也都欣然受之,其實凡間遊歷的修士大多水平有限,稱不上那般高名。
穆平安思緒飄遠,滄琅山較為偏僻,山腳下的滄琅縣城才巴掌大,雖不算富饒,但頗有底蘊的世家也有好幾家。
一般的邪祟妖靈,那些世家自有族中修士解決。
若是這些世家都沒能立刻解決的,那得是多難纏的妖邪。
“這濃煙便是天師弄出來的,但凡霧氣所及之處,肆意亂竄的凶祟妖邪無處遁形,都會被天師第一時間知悉。”趙語歡介紹道。
“是嗎……”穆平安半明半惑,他怎麽從這迷霧中覺出了一股妖氣?
仿佛這煙霧不是天師弄出來,而是妖邪的棲身、防身之氣。
“我、我先走了。”穆平安不想蹚渾水,主要是他也沒那能耐。
與其留下來幫不上忙,不如離開。
省得命喪於此,還要有勞這出手闊綽的人家再多搬運一具屍體。
趙語歡道:“等等,這煙霧繚繞的,萬一你亂走生事怎麽辦,還是我送你出去吧!”
“有勞。”穆平安坦然受之。
“哼,”趙語歡道,“膽小。”
除妖這麽有意思的事情,這人竟然不感興趣。
穆平安悻悻一笑。
見他脾性挺好,趙語歡反正無聊,送他來到趙府後門。
“夫人有令,天師除妖,閑雜人等不得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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