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平安點了點頭,他側過身來,摸了摸乘黃的頭。
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但他們為了看熱鬧擠到比較前面的位置,要退出去也有些艱難,畢竟如此場合,也不能禦空飛起,縮地成寸或撕裂虛空都過於高調了。
穆平安逃離般轉過身去,擠入人群,向台階下方走去。
高台之上屏蔽下方之聲,待女帝登頂後,四下討論的聲音越發沒了顧忌。
“我沒聽錯吧,越國女帝的親子,在咱們顯仙宗?”
“清貴至極又潔身自好的女帝陛下,竟然有兒子隱藏在顯仙宗?”
“是和誰的兒子?”
“誰有如此福分,竟能入女帝的法眼……”說話的人聲音壓得很低,生怕驚擾了神明般的貴客。
突然,唏噓的聲音如排山倒海般傾瀉而下。
台上威儀無雙的女帝瞬移至台階中段。
她所經之地,眾弟子噤聲。
穆平安背對著人潮的方向,加快了速度往外走。
後面傳來一個篤定的聲音:“安兒!你站住。”
穆平安聽這聲音覺得萬分耳熟,但他看女帝本人卻十足陌生,不是五官陌生,而是整個人的氣場和他印象中的娘親像個十萬八千裡遠。
他不知道究竟是對方以前在偽裝,還是他自己感知錯誤,但他此刻心情太過複雜,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是回頭面對,還是逃走,他又為何要逃走?
單塵停下腳步,道:“會不會是在喚你?”
“肯定不是在叫我,”穆平安頓了下,道,“我全家只有我娘才會這麽喚我……”
“安兒!”嚴厲的聲音在腦後傳來。
穆平安背脊都跟著僵硬了,單塵略帶擔憂地看向他,卻見穆平安緩緩,幾乎是一點一點轉過身去。
就看著一代女帝立在那兒,周圍都空了,眾顯仙宗弟子距離她三丈開外,一條長道延伸至他這裡。
穆平安站在原地無法動彈,依舊滿眼的難以置信。
眼前的女子乃是整個越國最尊貴之人,鳳目斜飛,五官張揚,有種驚心動魄的美。她盛裝出行,佩飾簡約,清麗華貴,唯有頭上戴的帝冠,繁複精美。
仔細看卻是是他的娘親,但這般看著,卻十分遙遠。
穆平安隻覺魂魄都要輕得仿佛要離體。
他以為他爹是顯仙宗太上長老就已經足夠驚訝了。
想不到他的娘竟然……
越國動蕩不定,所以這才是娘將他和姐姐放養在伏國偏遠山林的原因麽,屋裡藏著珍貴的典籍,連鐮刀都是玄鐵打造……
所以姐姐知道嗎?姐姐知道爹娘的身份嗎?還是只有他一個人蒙在鼓裡。
單塵側頭看向穆平安。
耆敬仁也瞪大了老眼,他們環音谷的少谷主,竟然是越國女帝的兒子!這真是誰能想到!
乘黃神獸依舊冷漠地睨著穆平安,無聊地打著響鼻,絲毫沒因為穆平安身份的猛漲而對他高看一二。
此刻最是無法平靜的則是他袖中的雲雀,雲雀和穆平安心意相通,早在穆平安動搖的瞬間,它就知道了真相,當時整隻雀都驚呆了。
穆平安終於下定決心,走上前去。
在單塵和耆敬仁,以及周圍一眾弟子震悚的目光中,穆平安對著那近在咫尺睥睨天下的女帝,喚了一聲:“娘。”
胥月霜想上前抱抱他,但礙於華袍帝冠,她只是上前來,朝穆平安伸出手,道:“來,朕帶你去殿內聽道。”
穆平安恍若著魔般抬起手,放到了對方的手上。
入手的掌心堅硬粗糙,想來是練兵很勤或者用兵有力,虎口開裂,掌上老繭較多,絲毫沒有手背上那般細膩柔潤。
握住這隻手,穆平安突然就原諒了娘對他兩年多來的不聞不問,也原諒了十多年的相隔兩地——至少在與他們傳影通言的時候,娘和爹都是在一起的,他們展現的都是最素不過的真容。
娘還給過他防身之物,爹也是,只是都被他遺失了而已……不能說他們對他毫不上心、毫不在意。
乘黃神獸跟著穆平安,隨著女帝一道,來到台階之上。
見這穆平安遠去的背影,單塵如同石柱般愣在那裡,久久無法回神。
穆平安是他師父的兒子,是越國女帝的兒子,是他師父顯仙宗太上長老和越國女帝的親生兒子。
穆平安是極品厄難體質,有鬼神莫測之力,有乘黃神獸助力,得白民國君青睞,佐以靈獸吞天雀,更伴顯仙宗前宗主於翎依烈日境神魂在側……
“您在想什麽呢,這般出神?”耆敬仁踹袖站在單塵面前,悠悠地開口調侃。
單塵道:“我想,等過段時日,我便該回伏國給父皇慶生了,只是不知該帶什麽賀禮才好。”
耆敬仁想到先前在碎墟天淵,單塵少谷主那般排斥回伏國皇宮,對皇子公主態度也很冷淡,而今竟然改變了主意,想來穆平安少谷主的身世揭曉,對單塵少谷主的刺激較大。
嗯,良性刺激。人這一生,可以逃避很多事,卻無法逃避出生。
耆敬仁道:“您怎麽想回去了呢?”
單塵道:“我離宮多年,學有所成,沒有理由不敢回宮。”
耆敬仁悠哉悠哉:“要我隨您一起嗎?”
單塵不客氣地道:“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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