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平安覺出奇怪,心裡略感不快,冷漠地道:“那就去吧。”
單治不敢怠慢,但見穆平安車前的異獸,不由眼前一黑。
“居然是用乘黃拉車!?”
單治都不知道這車該不該上,乘黃的眼睛一直怒視著他,眼裡似乎要冒火,好像原本就不太樂意,眼下更甚。
“太子殿下還不上車?”穆平安等不及。
“是,是。”單治磕絆了下,他坐上穆平安的車,有些忌憚地看了眼對面坐著的那位一身黑衣勁裝的女子,隻覺後者有種說不出的凜然威勢,像極了久居高位的上位者。
可這樣的人在此刻卻隻充當了護衛的角色,以至於他有些坐立難安,於是沒話找話,道,“昔日乘黃被顯仙宗所得,不知二殿下這隻乘黃,是從何處弄來的?”
穆平安隨便道:“後來碰巧又碰到了一頭。”
單治心頭一顫,這便是極品厄難體質的運氣麽,究竟誰說極品厄難體質運氣差的!他笑著道:“倒是沒聽單塵說過。”
“是嗎?”穆平安心念一動,“太子殿下和單塵關系很好?”
“額……我倒是很欣賞他這位皇弟,”從他回宮就刻意與他親近,奈何單塵並不買帳,單治委婉地說完,目光從穆平安腰上系的冰藍靈玉墜上移開,如果他沒看錯,這是單塵很寶貝的靈玉,先前系在劍上的寶物,他又連忙挽尊,“我後來還向單塵打聽過二殿下。”
“哦?”穆平安道,“單塵怎麽說?”
“他說……”
這時,車輦顛簸了下。乘黃見前方無路,徑直一躍而起,飛過宮牆,腳踩祥雲,朝著遠處的道場飛去。
“單塵的母親可在宮內?”穆平安知道單塵的空流劍和靈玉劍穗都是他母親給他的,而他想要對方的寶貝兒子,他覺得有必要去拜見一下長輩。
單治的表情更古怪了,他以為這位二殿下和單塵的關系如此之好,或許早已知道了這些,卻沒想到單塵隱瞞得如此之深。
可見,要麽是單塵十分珍視此人,怕壞了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形象,所以小心翼翼地隱瞞;要麽是單塵根本沒把這位當朋友,忌諱交淺言深,所以刻意隱瞞,他有些替這位不值地道:“單塵沒跟你說過嗎?”
穆平安道:“說什麽?”
單治猶豫了下,道:“這本不該我來饒舌,但這在伏皇宮並不是秘密,告訴二殿下也無妨。”
穆平安聽單治道來,臉色越來越沉。
他在碎墟天淵的時候,曾因為單塵的身份之高而自卑過,不自覺地保持距離,惹得單塵當場生氣。
他從未想過自稱自己過得很順遂的單塵,身世竟然是這樣的。
單塵母親乃是伏國宰相的嫡女,名謝元岫,文韜武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早年便展現出了極高的修煉天賦,入宮闈時不過二十四歲,便已是元嬰境初期。
由於美貌出眾,又多才多藝,性情靈動,一雙媚眼天成,以至寵冠六宮。五年後被封為玉妃,又兩年,有了身孕,險些被封為皇后。然第一胎是個皇子,尚未出生,胎死腹中;第二胎是位公主,死法亦然,玉妃接連喪子,悲痛欲絕,然盛寵依舊。
再後來,便有了單塵。
但在單塵出生那日,同樣的事情幾乎再要發生,他娘掏空氣血保住了胎兒,卻當場沒了呼吸,之後的事就玄異了。
玉妃身亡後,那張滿是鮮血的鳳床上,躺著的並非是傾國傾城然安然逝世的皇妃,而是一隻染血的白狐。
謝元岫母親早喪,父親當朝丞相,一生未續弦,獨她一個女兒,嬌養至今,得知女兒死後化作白狐,丞相一夜之間蒼老百歲,聯名上書他女兒不可能是狐妖,這是有人蓄意作祟。
剛生下來的單塵被送上護國寺、道玄塔,請多方探查血脈,可無論用何種辦法測試,測出來的都是純淨無垢的人血。
可他娘是妖狐,他是狐妖之子的消息自然而然在京城內傳開。
世上不乏妖獸修行成人的先例,妖化形成人不易,妖化形成人與人類成親不難,但生子則是其難無比。
對妖獸友好的宗門大多以禦獸為主,人族修士盛行至今,卻從未把妖族真正放在同等地位。
人死會有官府為之申冤,但從未有妖死,人族為之申冤的說法,至少在這個世界是這樣。
然而最令人無助的並不是母親是妖狐,而是母親明明不是妖狐,卻被冠上了妖狐的名頭,洗不清白。
單塵明明不是妖,卻被稱作妖狐之子。
外祖丞相尚在,閑言碎語纏身,最終告老還鄉,不知去向,單塵一人留在宮中舉步維艱。
他在深宮裡養到十歲,不曾接觸過修行,後來碰到了蒞臨伏國皇宮的顯仙宗太上長老穆憐青,被一眼相中,帶去顯仙宗修仙,至今還是他第一次回宮。
穆平安聽到單塵的過去,內心久久無法沉靜,難怪單塵不想回伏皇宮,如果是他,他這輩子都不想回來!
穆平安開始擔心起單塵的處境了,這些時日來,單塵同他通言聯絡,從來沒說過苦提過累,但有這樣的過往,他在這皇宮中經歷的能是甜和順嗎,穆平安皺起眉頭,問太子:“單塵近來可好?”
見這位能人開口閉口都是單塵,單治大概明白了在這位心目中單塵的比重。
“他回來的時候,有位烈日境的煉器師跟隨,”單治這麽說著,眼底透著些許隱藏得極深的豔羨與憧憬,無論是對單塵有烈日境煉器師隨行,還是有眼前這位二殿下這等鬼神莫測的奇人為至交好友,都是深居宮中之人所無法奢望的際遇,他知無不言道,“那老者說他是世間少有的煉器天才,所以父皇準他進器堂研習煉器術,並由著那老者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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