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昀捏著手指,語氣艱難:“是她。”
“她是個好人。”
沉默。
事情已經過去了七年,而溫別桑卻還能一字一句,將皇后所言記在心裡,足見當年之事對他影響之深。
“你卻不配。”
空氣裡依舊一點聲音也無,溫別桑沒有回頭,也不知他是何等表情。
他展開手中信紙,半晌,遞了過來,道:“你看吧。”
幾息之後,承昀才道:“不看了。”
他轉身,頭也不回地出門,身影躍上槐樹。
卻不是來時那般踏雪無痕。
槐樹枝條抖落的積雪在空中散落。溫別桑站在亮著燈的門口,面朝茫茫寒夜。
許久未動。
一夜之後,掃乾淨的院落又落了一層薄雪。
沙沙的聲音裡,掃帚劃過石板地面,屋外巷子裡傳出了販子的叫賣聲,還有車軲轆的滾動聲,以及嘎吱嘎吱的踩雪聲。
溫別桑支著掃帚站直,擦了擦額頭的薄汗。
沒多久,陳長風親自提了飯盒過來。
溫別桑坐在屋內吃著飯,道:“醉仙樓什麽時候開門?”
“一般辰時就有人了,醉仙樓裡有早膳,許多名士喜歡去那邊,早晨也有伶人唱曲兒。”
“宋千帆一般什麽時候去醉仙樓?”
陳長風笑道:“您要找他應該容易。”
醉仙樓的後門外,一個穿著青色長裙,外罩蘭花大氅,頭上帶了好幾根銀釵,懷抱木琴的‘女子’緩緩靠近。
“這醉仙樓啊,本來是一套樓,樓中吃喝玩樂應有盡有,是許多勳貴子弟愛去之地。後來這宋小東家接手之後啊,在後面接了一套附屬樓。”
溫別桑抬眸,能明顯感覺到新接上去的樓更為詩情畫意,少了一些前樓的氣勢磅礴。
“宋小東家稱這附屬樓為臨仙閣,並且和前樓結合,將前樓的正門分為日門,把臨仙閣的後門分為月門,裝飾的極為風雅。”
後門呈半月形,旁邊鏤空的牆面顯出花鳥魚蟲的景象,在冬日裡歇菜的花樹上掛著一些小巧的紅燈籠,錯落有致。
“這臨仙閣說是附屬樓,其實相當於一個私密的風雅之所,宋小東家自打建好這棟樓之後便一直住在裡面,往日啊,與他走的親近一些少爺公子,便都從這月門進,一些人在裡面尋歡逗樂,聽說……太子也常去。”
月門外朱瓦搭起的車棚裡停著幾輛馬車,其中一輛看上去有些眼熟。
“公子只需將信物交給守門之人,若宋小東家在,又認那信物,一定會與您相見。”
月門守門的不是布藝短打的打手,而是穿著統一服裝,裝扮嬌俏的姑娘,手持沾滿彩紙的花棍,看上去既養眼又氣勢。
見他靠近,立刻有姑娘上前:“可有月牌?“
溫別桑搖搖頭,把手中的信封遞了過去,道:“我名桑梓,蒙君子城城主謝令書引薦,來拜會宋小東家,這是城主手書。”
姑娘脆生生:“等著。”
寬大的雅間裡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個人。
一進去便能嗅到濃烈的酒味,地上滾著一些瓜果,精美的菜肴動也未動。
一個人從身上跨了過去,常星竹神色恍惚地在地上翻了個身,神色迷蒙:“小,小桃?”
“哎。”姑娘答應了一聲,手卻去推了推趴在軟墊上的自家人:“小東家,有人拜會。”
“別推……”宋千帆明顯也喝了不少,說起話來甕聲甕氣:“來找我的都沒什麽要緊事,讓我再睡會兒。”
“嘿。”常星竹在一邊笑:“你小子是越來越有自知之明了。”
“哼……”
“是君子城謝城主引薦的,說叫桑梓,是個姑娘。”
話落,宋千帆沒什麽反應,最裡面的桌子上趴著的人卻豁然睜開了眼睛。
“什麽謝城主……”
“謝令書。”小桃道:“謝女俠的兄長。”
宋千帆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大舅哥?”
“沒成呢。”
“……”宋千帆立刻從地上爬起來,道:“快快快,馬上去備水,給本少爺好好收拾一下。”
常星竹也爬了起來,道:“謝女俠是哪個啊?”
“謝霓虹……”旁邊傳來幽幽之聲,戚小侯爺裹著被子,慢吞吞地從唯一的榻上坐起,神色困倦中帶著幾分八卦:“幾年前他走商遇到劫匪,被一女子所救,自此便發誓非卿不娶……你從北疆來,沒聽過霓虹鞭的威名?”
“霓虹鞭?”常星竹道:“莫不是那個傳說中打人之時火花四濺的那個吧?”
“正是。”戚平安道:“聽說她那鞭子是山頂之巔,雷電法王所賜,打人的時候跟被雷劈一樣,還會留下燒灼的痕跡,那鞭子有時候冒紅火花,有時候冒綠火花,怪得很。”
“聽上去好浮誇。”
“這話不要讓千帆聽見……”
“我已經聽見了!”宋千帆收拾妥當從裡面出來,氣道:“你們幾個快點起來,這裡我要收拾一下,常星竹!”
常星竹仰起臉,宋千帆頓了頓,指了指裡面,小聲道:“你去把太子叫醒,此女怕是我大舅哥的心上人,總不好去偏殿見她。”
常星竹還未開口,最裡面趴著的人便緩緩坐直了身體。
他披著長發,衣衫凌亂,表情看上去相當清醒:“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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