鏤空的雙鳳頂蓋內,炭盆發出輕微的燃燒聲。
身披鳳紋赤錦軟袍的皇后正拿著梳子一下下的給兔子梳毛,她發髻高挽,僅著鳳尾金簪,指尖塗著丹蔻,姿態散漫而不失端莊,神色閑適而難掩雍容。
在她身側的小榻上,還有兩隻稍小的兔子,正嘴唇碎碎的嚼著青葉。
玉梳不斷將浮毛梳下,兔子在她手中顯得十分乖巧。
“承昀去了相府,還帶了小阿桑?”
“何止,還在相府指鹿為馬,說那是他新收的愛妾。”
“真不會說話。”常赫珠道:“去都去了,不知道說的好聽一點,愛妾是個什麽東西。”
女官輕咳,道:“對於太子來說,這已經很不容易了,至少他總算是接受了自己夢中的一切。”
“我看未必。”皇后放開手裡的兔子,重新抓了隻新的過來繼續梳,道:“夢中那些事情對他來說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接受的,這孩子,自尊心強,可有的磨呢。”
“您明知一切終會發生,為何也不勸勸太子?”
“我若勸了,他更要生氣,覺得我也不信他,盛怒之下不知要做多少錯事。”
“剛開始可把人折騰的夠嗆,還好前兩日將人從城防救了下來,應當算是摒棄前嫌了。”
皇后搖了搖頭,“希望吧。”
“今日太子倒也不是單純去耍威風,好像還跟周相談了些舊事。”
“也好,敲山震虎,倘若當年之事真有貓膩,周蒼術怕是要坐不住了。”
“可是星月樓的事情都過去二十年了……”
“申悅容不是還在地牢關著呢嗎?”常赫珠淡淡道:“再關幾年,人腦子越來越混,當年的事情,早晚會真相大白。”
這時外面有人過來,女官出去了一趟,回來時道:“是太子殿下處理好的安定司事宜,臣瞧著,他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皇后笑的溫柔,眼眸閃閃發光:“不知他什麽時候才肯把人帶來見我。”
“那咱們可要提前準備一份厚禮?”
“準備什麽。”皇后語氣一變,挑眉道:“我可是一直與他站在一起的,堅信他不可能喜歡上一個男子,若當真帶人來見,便是打了我的臉,我定要打斷他的狗腿。”
女官忍俊不禁:“您呀……哪裡像個母親。”
“誰能想到,當年隨手救下的孩子,竟與我兒有這般姻緣……人果然還是要多做好事,對吧?”
手指輕輕撓了撓兔子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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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夢妖?小夢妖?!”
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溫別桑卻早已習慣,聽出那動靜越來越近,他起身從寢殿走了出去。
常星竹帶了兩個人,正朝這邊走來:“小夢妖!你果然回來了!”
宋千帆道:“原來是夢妖公子,那日怎麽不明說呢?我還在殿下面前說了那麽多不該說的話……”
戚平安規規矩矩地施了一禮:“初次相見,帶了點鹵味,一起吃點兒?”
承昀從書房出來的時候,自己的寢殿裡已經支起了一個四方桌,四人一同圍坐,每人面前都放著麻雀牌。手邊都還有一個小圓桌,上面丟著一些鹵味肉干,還有毛豆瓜果。
地上則丟滿了瓜果皮和骨頭渣。
他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裡面的某人還有那三個走到哪霍霍到哪兒的酒囊飯袋,聽著那嘩啦啦的麻雀聲,低聲道:“什麽時候開始的?”
“一個時辰了。”
“為何不去左廳?”
“公子說,寢殿裡燒著地龍,暖和。”
承昀退出去冷靜了一陣。
這是寢殿,寢殿,寢殿是什麽地方,往日旁人路過連呼吸都要放的輕輕的,他倒是好,帶了一群人在這裡打麻雀!
還將地上搞得又髒又亂!
寢殿裡,搓牌的聲音忽然小了下來,只有溫別桑還在一下下的嘩啦啦,嘩啦啦。
三個人同時動腳,輕輕踢了踢溫別桑。
溫別桑收回手,抬起頭,在三人的示意下,仰起臉。
承昀面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後,四目相對,他冷冷道:“好玩嗎?”
“好玩。”
腳下又被踢了一下,溫別桑不明所以,起身從椅子上站起來,道:“讓給你玩。”
可夠乖的。承昀笑了笑,道:“我不玩,你玩。”
溫別桑看他,承昀道:“真話,不玩。”
溫別桑放下心,重新坐下來,繼續嘩啦啦,嘩啦啦。
常星竹三人對視一眼,緩緩一起抬手嘗試的嘩啦了一下,太子神色淡淡,並未露出怒意,於是,喧鬧的麻雀聲頓時大了起來。
承昀招了招手,很快有人搬了凳子過來,他靜靜坐在溫別桑旁邊,隨手剝起了圓桌上的毛豆,放在一旁的碟子裡。
幾個人開始疊牌,戚平安朝這邊看了一眼:“呦……”
一句話沒說完,承昀就道:“孤喜歡先剝再吃,你呦什麽?”
戚平安:“……”
撤回了一個‘呦’。
溫別桑伸手來摸毛豆,準確無誤的摸到,放在嘴裡,哢哢咬著,豆子被牙齒逼入口中,豆皮丟掉。
承昀面不改色地將剝好的豆子和沒剝好的換了個位置。
第二次,溫別桑再伸手的時候,原地摸到了剝好的豆子。
他看了一眼,承昀淡淡道:“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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