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別桑沉默了很久,他握著手中的小弩,語氣平靜,道:“不通。”
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太子府,也絕對不會與宮無常這種人在一起共事。
他猜不透對方在想什麽,也並不擅長應付對方突如其來的壞脾氣。在他眼中,宮無常和相府那群喜歡把他踩在腳下的人沒有任何區別。
何況,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樓招子剛出小屋,路過寢殿就被承昀叫了進去。
他面前放著一個小木盒,盒子裡是從溫別桑身上搜下來的一些核桃,還有從墳前撿來的微型弩。
那弩隻比巴掌大上一點,看上去像是小孩的玩具,弩的握把下方有一個凹陷的滑道,裡面放著幾根備用的短箭,拿在手中分外輕巧。
承昀正翻來覆去的看著那弩,猜測這東西應當是為不會武功,手臂無力,拿不起重弩的人專門訂做。他握在手中,對準不遠處的門板,哢噠一聲,僅手指長的小箭‘咻’地射出,竟瞬間沒入門板三指,足見其貫穿力驚人。
樓招子進來之後一直沒說話,承昀試完了箭,抬眸掃了他一眼。
樓招子露出慚愧和尷尬的笑容。
承昀愣了一下,臉色頓時一變。
他意識到,即便樓招子開門見山的邀請,也被那妖孽拒絕了。
他緩緩咬牙,道:“他是不想活了嗎。”
西院,常星竹雙手扶著太師椅的扶手,正謹慎地將自己纏著紗布的腳往地上探。
他實在受不了這西院的空虛寂寞冷了,決定靠自己的雙腳走出這個囚籠,即便找不到宮承昀,也能出府去找盛京城裡別的小夥伴玩!
腳尖接觸地面,他發出一聲:“誒?”
不疼!
腳底落在地面,“誒?!”
不疼!!
他當即大喜,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剛走兩步,就臉色一白:“疼……”
他將腳掌的力量移到腳後跟,後退兩步剛要坐回椅子,又歪了歪頭,用腳後跟蹬了兩下地面,眼睛一亮:“誒?!!”
很快,常星竹搞了個棍子,趿拉著寬松的布鞋,歡天喜地又別別扭扭地走出了西院。
一路往太子的寢殿而去。
寢殿內一陣靜默。
樓招子沒敢接話。
反正,溫別桑想不想活他是不知道,但他已經隱隱明白太子殿下為何在夢中那般卑微了。
太子妃看上去溫軟無害,但絕對不是個好相與的。
只要太子一日狠不下心取人性命,就一日得與這克星周旋。
“樓招子。”
“貧道在。”
“孤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給你。”
樓招子心中警鈴大作,呐呐道:“是,殿下請講。”
承昀凝望著那房門緊閉的小屋,緩緩道:“這妖孽既不能為我所用,必須盡快除掉。”
樓招子噗通跪了下去,道:“殿殿殿下,貧道,貧道不殺生的……”
承昀看向他,道:“你是孤的幕僚,當為孤的大業著想,倘若孤要對他服軟,豈不是成了夢中那般模樣?!”
“那那那也沒必要殺了他啊……”
承昀神色不快:“這種事還要孤親自安排嗎?你是孤的幕僚,遇到這等惑主的妖孽,本該從見到他的第一面就處處針對,暗中籌謀,伺機殺死!你應當不惜一切代價主動自發的為孤剔除霸業路上的一切不穩定因素!即便孤已經對他動心……”
“殿下竟已經對他動心——”
“自然沒有!”承昀瞪了他一眼,道:“你那狂喜的表情是怎麽回事,你不該更加擔憂孤的未來嗎?倘若孤不能成就霸業,你想過自己的下場嗎?!”
樓招子急忙道:“貧道願意與殿下共同進退!”
“那你就應該把他殺了!”
“……”樓招子正色道:“殿下,一般這種情況,幕僚在殺主上心上人的時候,都一定會遇到各種意外,不可能成功的……”
“他如今就在你看得到的地方,房間裡一個守衛都沒有,有什麽理由不成功?”
“至少……”樓招子垂著頭,道:“貧道的腿,如今抖個不停,手,也軟的拿不起刀。”
室內一片寂靜,樓招子也不敢去看承昀的臉色,輕聲道:“不然,您讓齊侍衛去?”
承昀看向門口,背對著這邊的齊松渾身一僵,他屏住呼吸,目不斜視地望著院子裡一顆掉光葉子的枯樹。
“過來。”太子開口,齊松只能轉身,低著頭走進來行武將禮:“屬下在。”
承昀沒有多言,簡單道:“你去。”
“喏!”齊松面無表情的站起身,同手同腳地轉身朝外大步走。
承昀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孤倒是要看看,殺一個妖孽,能出什麽意……”
“砰——”
齊松的腳忽然絆到了寢殿門檻,一頭朝前栽去。
很快,他從地上爬起來,扭臉飛快地回到了承昀的面前跪下,指著自己額頭上剛摔出來的大包,表情惶然:“殿下,這是天意啊……”
承昀一腳把他踢翻了出去,齊松老老實實跪在一旁,低著頭一動不動。
空氣中響起太子殿下調整呼吸的聲音。
此刻,常星竹正拄著拐,在幾個戰戰兢兢的宮人的視線中,開開心心別別扭扭的拐過了太子府的回廊。
承昀一言不發的從桌前站起,去床頭抽出了自己壓在枕頭下方的三尺青峰。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