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昀的睫毛在他掌心輕刷了一下。這不是他第一次生出溫別桑在意他的錯覺,他按捺住心中乾涸的泉眼噗噗吐水的衝動,道:“然後呢?”
溫別桑沒懂。
他從承昀身上下來,拉住他的手,道:“上床睡覺。”
承昀被他牽到了床邊,又在他的幫助下躺下去,終於在他準備給自己脫鞋的時候猛地坐直,“我,我自己來……”
他一時有些受寵若驚,心裡乾涸的泉眼依舊汩汩的,但吐得不是水,而是滾燙的熱油。
上了床,溫別桑又爬上來,朝他胸前貼,還伸出手像幫死人合目一樣去扒他的眼睛:“快睡。”
承昀給他扒一下閉了,又忍不住睜開。
未料溫別桑還在看著他,見狀又來扒他的眼睛。
承昀隻好再次閉上。
眼澀,意識也有點剝離,可卻沒什麽睡意。
有些話盤旋在心中,卻終究逐漸被倦意吞沒,承昀沉沉睡了過去。
溫別桑果然乖乖陪著他身邊,一直等他醒來才繼續自己的事情。
他的機關雀開始變了樣,腳下裝了三個陀螺,看上去像隻三足鳥一般。拉動裡面的機關的時候陀螺會轉動起來,穿過機關雀的身體,有一根鐵杆連接,上方是他們曾經玩過的風車一樣的扇葉。
拉動機關,轉動陀螺的時候,扇葉會轉動起來,隨著溫別桑將手中回形絲線拉的飛快,扇葉轉的越來越快。
圍觀的兵士們發出驚呼。
三足機關雀帶著動力極強的陀螺,在沒有一絲風的情況下,一點點地遠離了地面,騰飛空中之後,扇葉停止旋轉,機關雀借著風在空中輕巧地滑翔。
溫別桑每一次放松或者拉動絲線,機關雀的扇葉都會微微轉動,或俯衝,或升高,或後退,猶如一隻真正的三足鳥,活靈活現,進退自如。
山頂很快圍了更多的人,溫別桑眼睛發光地操縱著機關雀,它飛的越來越高,直到溫別桑手中的繩子被完全放了出去。
大家都要墊著腳,睜大眼,才能看到天空那隻木鳥的蹤影。
就在這時,天空之中忽然響起咻地一聲。
“砰——!”遠處的山峰發出炸響。
“成功了!”有人道:“溫公子的飛天炮成功了!!!”
礦洞裡的人也紛紛衝了出來,眺望著演習的高山,在空中尋找那隻木鳥的痕跡。
咻——
他們沒能看到那隻木鳥,但是卻看到了空中一道明亮的閃光,衝出去,再次在山中炸響。
山頂上,圍觀的士兵紛紛緊握雙拳,興奮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礦山下,也有人驚喜地舉起了手中的草帽和毛巾,高呼著大梁火器的崛起。
人群之中,一雙桃花目一眨不眨地凝望著山頂上的溫別桑。
風起,他一襲白衣被吹得獵獵,廣袖與衣袂共舞,過長的黑發因為頭顱的揚起而垂過腰下,部分隨著風飄飛在一側,臉上掛著明澈而單純的喜悅。
那眼神不含驕傲,就像看見了世間萬物,自然風光一般的欣賞與滿足。
仿佛這東西並非出自他手,他只是將原本世上就該存在的東西複現了出來。
機關雀緩緩被收回,溫別桑卷起手中的絲線,轉臉看向一直凝望著他的承昀太子,緩緩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眾人倏地上前,這一次,承昀卻沒給他們拋起溫別桑的機會,而是用了輕功,躍到他身邊,直接把人抱在了懷裡,道:“晚上請大家喝酒!”
在一眾戲謔的呼聲中,直接抱著溫別桑躍出人群,流水般踏翠而去。
桃花目凝望著兩人遠去,眸中閃爍著奇異的微光。
當天晚上,承昀果然自費請眾人喝了酒,席間不少人談論起今日的飛天炮,多少都有些迫不及待。
“你們沒見,公子就是這樣來回拉拉扯扯,跟放風箏似的,那火彈唰的一下就出去了!”
“這個火器我喜歡!以後直接拉著繩,就能把敵軍攆出八百裡外!”
“咱們什麽時候能上手啊?”
“這才剛出來呢,量產得需要時間吧,訓練也得需要時間呢,你想馬上帶著這玩意兒上戰場殺人啊?”
“想啊!我進雷火營就是衝著鳳鳴君的名頭來的,玩機關總比玩刀劍的酷吧?”
……
“君上已經接到少主的信件,要求您即刻帶桑公子回國。”
雷火營的叢林中,太叔真聽著手下的匯報,不禁露出一抹笑容,道:“桑公子?”
對方忙道:“君上在信中提及,只要桑公子願意回去,便能承襲熾烈王的爵位,家族那邊也傳來了消息,家主已經親自將他的名字寫入族譜,賜他太叔歸桑之名。”
別桑是告別故土,回到亓國確實可以叫歸桑。
“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這個名字。”太叔真笑出聲,又道:“近日宮晟對他形影不離,我還在等待機會,周蒼術那邊如何,有沒有動手?”
“已經安排下去了,不出意外,常振龍應當活不過這個夏天。”
“很好。”太叔真道:“常振龍一死,北疆群龍無首,我們便可一鼓作氣,奪取北地。謝令書和謝霓虹呢?”
“赤鹿將死,謝令書兄妹快馬加鞭,日夜未停,此刻應當已經回城了,不過……”
“怎麽?”
“我們發現與他們同路的好像還有另外一個人,只是有所痕跡,但並未見到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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