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想斬草除根。”
溫別桑睫毛微動,他倒是沒有想到,此前還在猶豫要不要阻止楚王自尋死路的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承昀沒有解釋什麽。
他反問道:“你想見周連景嗎?”
溫別桑到底還是去見了周連景。
幽暗的地牢,鎖鏈被人打開,牢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
這是兩年以來,溫別桑第一次見到周連景,對方瘦的他幾乎要認不出,也不知究竟遭受了怎樣非人的折磨。
可他分明剛剛被關入地牢幾日而已。
齊松提起飯盒,將食物一一擺在木桌上,周連景神色恍惚地抬頭看他。
溫別桑一如既往,神色冷淡而平靜,讓人看不出太多的情緒,無法確定他究竟是懷著善意還是惡意。
他素來是如此的,周連景記得,他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素來總是這樣,看上去有些薄涼,事不關己一般。
只是此刻他一襲錦緞薄披,頭戴鎏金寶珠冠,分明華貴,卻又格外無暇,若世間謫仙,與地牢格格不入。
有那麽幾息,二人都沒有說話。
溫別桑不喜墨跡,開口道:“吃點東西,我送你去陪大母。”
周連景怔住,半晌才開口,嗓音沙啞:“大父謀反,承昀太子,豈會容你放我?”
“他答應將你交給我。”溫別桑坐在了小桌前,道:“此事你並未參與,我也相信你從未想過害我。”
周連景低下頭,沒有說話,只是淚珠無聲滾落在木床。
溫別桑看著木桌上的食物,由著室內安靜了一陣,道:“爹在世時說過,你最良善,他們去世之後,你也多次在相府照拂於我……我帶了些酒菜,你要吃嗎?”
許久,周連景才緩緩從上方走下來,坐在他對面,端起碗來,又道:“他到底是太子……你放了我,他會不會覺得,你與周家……”
溫別桑看他,神色間有些迷茫:“你在擔心我嗎?”
“沒有。”周連景低下頭,道:“我,我如今都自身難保,怎麽可能,還有功夫擔心你。”
溫別桑沉默著,道:“我會派人送你回大母身邊,周蒼術為大母安排好了後路,你日後應當不會過得太難,若遇到什麽事,可以來盛京尋我。”
半晌,周連景才說:“嗯。”
他沒有問周蒼術是怎麽死的,也沒有問周玄的死因,更沒有與他談論任何關於宮變的事情。
溫別桑又坐了一陣,抬手給他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仰頭幹了。
隨即直接從小桌前起身,來到門口之後,又回頭,道:“日後少操些閑心,多管好自己吧。”
不等周連景回答,便徑直走了出去。
承昀在牢門口等著,見他出來,便立刻迎了上去。
溫別桑卻忽然道:“我想去小方山。”
馬車穿過盛京繁華的街道,一路自城門而出,來到了小方山上。
溫別桑一眼看到了墳前巨大的石碑,他提著香燭走上去,蹲在墳前,怔怔看著那塊巨大的墓碑,目光緩緩來到下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旁邊竟然是……
宮晟??
孝子:溫別桑。
孝婿:宮晟?
他下意識扭臉去看承昀,後者也提著紙錢走上來,見他看過來,以為有什麽訴求:“怎麽?”
“是,你為我爹娘立的碑?”
“應當……”一句話沒說完,他猛地看到了上方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回頭,樓招子眼珠微微轉動,盯著他的視線,帶著些緊張和期待。
承昀轉臉,看著溫別桑,臉不紅氣不喘地道:“是。”
“也未曾與我說一聲。”溫別桑露出笑容,又去看向那塊墓碑,伸手撫了撫父母的名字,道:“之前我只能用石頭,隨便刻了他們的名字,因為擔心墳墓下沉,時間久了會找不到。”
“過兩日,我找些工匠來,為爹娘修陵。”
溫別桑呆:“修陵?”
“有了陵墓,就再也不擔心會下沉了。”
“那會花很多錢……”
話雖然這麽說,但看過來的眼睛卻是隱隱發光的。
承昀果斷道:“花再多錢也要修!”
溫別桑笑容擴大,重重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後方的樓招子眼睛一亮,承昀輕咳一聲,道:“爹娘看著呢。”
“爹娘會很開心!”
看到承昀偷偷為爹娘放的新墓碑,甚至還答應了要給爹娘修陵,溫別桑肉眼可見地重新恢復了活力。
回去的路上一直往承昀身上貼,抱著他的脖子時不時就親他一下,承昀被撩的難以按捺,只能牢牢把人按在懷裡。
下車的時候已是傍晚,溫別桑高高興興地回了寢殿,承昀落後一步,忽聞後方傳來聲音:“咳。”
回頭,正是樓招子。
承昀冷臉,道:“墓碑什麽時候放的?”
“您別管什麽時候……剛才車裡那麽多……”他看了一眼齊松,呵呵地笑:“我和齊侍衛都聽見了。”
承昀唇角抽了抽,轉身往前,樓招子心中緊張,直到對方沒好氣的丟下一句:“知道了。”
這些混蛋玩意兒,早就眼睜睜等著看他笑話呢。
他想到了什麽,加快腳步,一路來到寢殿裡。
溫別桑正在把身上的披風摘下,承昀順勢接過,隨手遞給身邊的下人,又走過來為他脫了鞋襪,細細將他的雙腳放在木盆裡,一邊清洗,一邊從下方偷瞥他的表情,試探道:“稍後,我們一起,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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