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皇和皇太子也來了。紅發雌蟲跟在蟲皇身旁,難得垂頭斂眉,不再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見著蟲來來去去,向他慰問,雄蟲立在那裡心如止水,頷首間眉眼淡漠。
“您節哀。”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跟前響起,視野裡出現了一身莊嚴的軍服,肩上功績顯赫。
文什抬眼,對上了面前那張橫亙著長疤的臉,周身的氣息悄然凝滯,無聲間有什麽彌漫開了。
四目相對,都維持著表面的體面。
彼此心知肚明,以前相敬如賓,互不干涉的狀態一去不複返。
嗯了一聲,白發碧眼的雄蟲偏開頭,朝著下一隻蟲頷首表示感謝。
被冷落的納希並不置氣,一對鷹隼般的眼瞧了眼面前仿佛被折斷翅膀,沒了掙扎的力氣的雄蟲,眼裡的防備漸漸消散。
只要雄蟲安安分分,當好他的冕下,他不會故意為難他。
黑色的軍靴調轉方向,步伐鏗鏘,居高臨下盯著現場,偉岸的身影很快消失。
太陽西斜,聖殿裡走動的蟲稀稀拉拉的,該來的蟲都來了。
站了整整一天的文什望著身旁的棺槨,海水般的疲憊洶湧而來,眉眼沒什麽精神。
龍人和阿加納帶著兩隻幼崽呆到下午,幼崽困得不斷揉著眼睛,亞雌也累得快抱不動幼崽了,他就讓他們先回去了。
表面客套來與大祭司告別的蟲都走了,意味著雌蟲也將徹底消失,消逝在記憶裡。
明天一早,大祭司就下葬了,彼時也會有一堆蟲來送他。
文什垂眼望著棺槨裡安詳的面龐,放在上方的骨節青白,抿了抿嘴,轉身回了宮殿。
余暉灑下,拖長著他的背影,而透明的水晶棺槨也被染成金黃,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明天一早,太陽剛剛升起,聖殿門口就圍滿特地來給大祭司送別的蟲民。
棺槨由幾隻蟲抬著,緩慢走向搭建的高台,上面圍著一圈花環。
站在最前面的文什看著那個棺槨越過他,走上高台,最後被穩穩放在了花環上。
那些蟲分立兩側,操持的負責蟲站在一邊,等著冕下的指令。帝都的貴族和蟲民幾乎都來了,目光看先中央那道清瘦如竹的背影,安靜等著。
一動不動的雄蟲被風吹動頭髮,清晰的眉眼沉著,望著台上沉默許久。
喉結輕滾,好幾次動了動唇,卻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就要耽誤時辰了,負責蟲神情有些焦急,卻一直等不到雄蟲的指令。
濃密的睫毛一顫,文什抬眼,目不轉睛道: “開始吧。”
聞言,負責蟲接過一旁的火炬,朝著水晶棺槨走去。儀式開始,全場的蟲都看過來,等著那道身影付之一炬,重歸蟲神的懷抱。
烏壓壓的蟲群突然從外圍自動讓開了一條路,蟲民不由自主看過去,看清那張臉後陷入了震驚。
“等等。”
清亮的聲音自下方響起,剛要點著花圈的負責蟲停下,不明所以。
靜了好一會兒的文什緩緩轉過身,一張豔麗張揚的臉正向他走來,對方即使穿著素淨的服飾,也掩不住那骨子裡的氣質。
“再怎麽說,大祭司也算是長輩,情分擺在那裡,我怎麽都得來送他最後一面吧。”
“……菲烈冕下?”
紅方雄蟲目光靈動,自蟲群裡掃過,對上某張錯愕不止的臉上,滿意地勾起嘴角。下一秒見著對方不動聲色撇開眼,眼裡的情緒暗了一瞬。
菲烈收回目光,往前走去。
兩隻雄蟲對視,眼裡都帶著不加掩飾的打量。
“請節哀。”菲烈微微低下頭,語氣沉重。
文什點頭致謝: “麻煩您來這一趟了。”
菲烈不再多說,退至一邊站住。
現場重新恢復運轉,很多蟲都有些恍惚,菲烈冕下退位後隱居行宮,已經二十多年都沒有什麽消息了。
今天居然特地來給大祭司送別。
“繼續吧。”被打斷的儀式繼續,負責蟲點頭,拿著火炬點燃了花圈。
火蹭地冒了一圈,瞬間包圍了棺槨,火光與濃煙裡,逐漸模糊了裡面的面容。
祖母綠的眼眸同樣蒙上了一層薄紗,很快什麽都看不見了。
台下的蟲注視著,手不斷在胸口畫圖騰,默哀。
菲烈目不轉睛,眼底出現哀思,輕輕歎了口氣,對著那道身影做最後的道別。
大祭司,走好。
即使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很長,關系也沒有很親近,他還是對雌蟲有幾分感激的。思及至此,視線不由落到前面的身影,有些感慨。
果然,有些蟲天生就該待在這個位置上,而他沒有這種魄力。
火焰吞噬了一切,騰騰的濃煙中,好像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停留了一小會兒,便升空沒了蹤跡。
儀式結束,有蟲陸續離開。
文什立在那裡,眼底一片恍惚,眼前卻是什麽都沒有了,意識到這個轉身準備離開,經過菲烈身旁時卻被叫住了。
“冕下,能借一步說話嗎?我想和你談談。”
文什側目,望著那張僅有過兩面之緣的臉,點了頭。
“威奇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冕下您需要什麽補償盡管說,至於威奇——”菲烈臉上的笑意加深, “我會管教好他的,他不會再出現在冕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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