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著門把手的手一松,黎政走進來,看著這面沙盤喉結一滾。
他久久佇立,雙手撐在兩側,閉上了眼。
她這又是什麽意思。
黎政關上書房的門,宛如關上了童年記憶的大門,背對著大門離去。
他下樓,問了管家:“我母親什麽時候回來?”
“家主過兩天回國。”
黎政看向空蕩蕩的餐桌,現在是晚餐時間,照理說不應該。
管家注意到他的目光,歉意道:“抱歉少爺,我立刻讓人準備晚餐。”
“不必。”黎政阻止了他。
“應該的,是我的疏忽。這幾天沒有人用餐,廚房就沒備著。”
聽到他這句話,黎政意識到了什麽,“他不在?”
管家表情有些失落:“您生日的第二天,小少爺就搬回學校住了。”他望著這空蕩蕩的老宅,一個主人也沒有的時候太淒涼了,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黎政喉結無意識一動,沒有再問。
兩天后,黎母回來了。
她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一貫精致的妝容都沒顧得上打理,最重要的是,黎政發現她鬢角多了根白發。
黎政伸出手,幫她拔了。
看到躺在他手心的那根銀絲時,黎母笑笑:“老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不用拔。”
黎政點漆的眼注視著她,不敢想象這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畢竟,他那些脾氣都是學了她十成十。
黎母突然開口問:“那沙盤怎麽樣,還喜歡嗎?”
黎政吝嗇地應了一句,卻又說:“我早不喜歡了。”
“是嗎?”黎母看著他,又像是透過他在看誰,笑了笑又說,“以後你想要什麽和我說吧,我現在的眼光可不討你們年輕人喜歡了。”
“您這次出國是去做什麽?”
“做了個全身檢查,還順便拜訪了個老朋友。”
黎政聽了皺眉:“結果怎麽樣?”
黎母簡單說了句,都是些上了年紀的病,沒什麽大不了的。
黎政等著她對那天晚上的事興師問罪,畢竟解小星都搬回學校住了,他不信對方不知道。可最後,黎母卻來了句。
“公司的事情都還順利吧?”
“都按照計劃有序推進。”黎政心裡覺愈發感覺不對勁。
晚上。
他們母子隔了許久後,獨自兩人吃晚餐。
飯後,黎母留他聊了還多工作的事情,最後還難得誇了他一句,才進了房間。
深夜,躺在床上黎政怎麽都睡不著,他母親反應太不正常了。他突然從床上翻坐起來,穿鞋出了房門。
下了樓,他本要敲他母親的門,落下的那刻又頓住了。深吸了口氣,他轉身往回走,發現客廳的陽台燈亮著。
他走過去,聽到了他母親的聲音,腳下的動作下意識放輕了。
“我沒有任性。”
“金,我們認識那麽多年了,你知道我不是這種人。”
“我不是一直在接受你的治療嗎?”
“我拒絕。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小政也大了,不用再待在我的羽翼下了。”
黎母隨意披著睡衣,波浪般的卷發垂在背後,她拿著手機目光虛虛落在落地窗前,聽著那邊的人大發雷霆。
笑了笑,說了聲下次再聊,不顧那人的勸阻直接掛了電話。
一回頭,黎政大半個身子站在陰影裡。
第13章
“什麽時候下來的?”
站在那裡的黎政仿佛成了一尊雕塑,嘴皮沉重,一言不發看著他母親。
黎母問:“聽了多少?”
“都聽到了。”黎政啞著聲音,“你這次到底是去幹什麽,告訴我!”後半句話他幾乎是吼了出來。
黎母看著他,歎了口氣。
“你不是都聽到了嗎?我沒騙你。”
“為什麽不照那個人的方法治療!”黎政猩紅著眼,喉頭髮緊。
“不可能。”黎母毫不猶豫拒絕了,看著像個孩子一樣哭出來的黎政,笑了笑,“我都五十了,生死對我而言沒有那麽重要。”
“他早就死了!死了!”黎政幾乎是怒吼著說出這句話,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後,他自個都怔住了。
黎母複雜看著他,徑直去酒窖裡取了瓶酒,還拿了兩個杯子。
她倒了兩杯,把其中一杯遞給黎政:“這是我們母子倆第一次一起喝酒吧?”
黎母拿著酒杯,單手環胸看向屋外,天上那些星星在漆黑的夜裡閃爍。
“我們都知道他死了。”她閉眼,左手放到自己胸口,那裡的心跳很明顯。
“可他永遠活在我心裡,”她回頭看著黎政,頭髮被風吹得凌亂,表情又是那麽清晰,“或者說,我早和他一起死了。”
“十年了,也足夠了。”
“我不明白。”黎政捏著酒杯,呆愣愣站在那裡,眼裡的倔強卻一點都不少。
黎母啞然失笑,目光幾近柔軟,看著自己的孩子:“也許以後你就明白了,也許永遠不會明白。”她仰頭,喝盡了杯裡的酒。
“如果你真不喜歡小星就算了。他和我說了,你們的事情全由你定奪。”
她說完後就轉身回房,安撫道:“早點睡吧。”進門前,她歎息般想。
說不定不明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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