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天道不公, 那他便為杬杬爭出一個公平。
白衣劍尊垂眸,掩去了疏冷又張狂的眸色。
……
時光如水, 悄無聲息間流淌向前,很快便到了第三日。
一大早,昨日特意早睡的奶團子就左拱拱右頂頂,頭上小軟毛亂蓬蓬地從被窩裡爬出來。
“杬杬起來了!”小家夥甩著蓬松暄軟的大尾巴奶聲奶氣地給自己加油鼓勁:“爹爹一定沒想到杬杬這麽早就起床啦!”
謝杬杬高興地晃晃腦袋,然後伸出奶白短胖的小胳膊將昨晚挑了好久才選出來的小紅袍夠過來。
笨手笨腳地套上小紅袍,再把虎頭鞋穿上,紅彤彤的小孩子站在水鏡前,驕傲地挺起胸膛:杬杬今天一定是全扶光宗最靚的崽!
全扶光宗最靚的崽邁著虎虎生威的大步伐嘿咻嘿咻地推開寢殿的殿門,四處張望了一下,而後熟稔地跑向後殿。
“爹爹!”
……
盤膝靜坐的白衣劍尊在小孩子醒來那一刻就發現了。
但當他看清神識傳回來的畫面中那隻剛從被窩裡爬出來就活力滿滿的可愛奶團嘀嘀咕咕的小模樣後,沉默須臾便主動隔斷了那抹神識。
小孩子漸漸長大,總會有些秘密不想讓大人知道。
他要尊重小孩子的隱私。
白衣劍尊如此提醒自己,可心中還是無可避免地湧起一抹被拋棄似的失落。
杬杬至今還沒有告訴他為什麽要和衛徐、別驚雀偷溜下山,難道在杬杬心裡爹爹不如小夥伴們可靠嗎?
白衣劍尊輕歎一聲,再次闔起雙眸。
只是,他並沒有沉寂多久,一個火紅耀眼的小身影就炮彈似的朝他衝過來,將他心底那些失落衝得七零八落。
“爹爹!”
“慢些。”謝晏楓將搖搖晃晃的紅團子接住,珍寶似的抱進懷裡,無奈地溫聲叮囑道:“爹爹就在這裡,不會跑的,杬杬不用跑得這麽急。”
“嘿嘿。”謝杬杬傻乎乎地露出兩顆小虎牙,琥珀瞳盈著明燦燦的光:“杬杬祝爹爹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小孩子的每一個字都含著真誠,沒有磕絆忘詞,也沒有含混不清,流暢而清晰,是不知道在私底下重複了多少遍之後才得來的完美無瑕。
謝晏楓怔住,心尖好似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酸軟之中滿是難言的動容。
謝晏楓是父親的遺腹子,出生幾日後母親便追隨父親而去。
父母雙亡,又是偏遠的旁支,整個謝府裡無人在意這個在小院中慢慢長大的瘦弱幼童。
直到謝晏楓六歲時,他在祛妄石前顯出絕佳的天資,謝府才匆匆忙忙派人將他接出了荒蕪破舊的小院。
謝晏楓雖未受過正經的教導,可是當他看到華麗寬敞的院落和桌上琳琅滿目的菜肴時,卻依舊無師自通地、敏銳地意識到了,這是一場交易。
既是交易,又何談真心。
後來,謝晏楓十歲拜入扶光宗。師尊與師兄師姐雖然關心他,但修者動輒千百歲,又豈會在意一年一次的生辰?
一年一年過去,如今回看,這竟是第一次有人為他祝賀生辰。
白衣劍尊垂眸斂去眸底外露的情緒,輕聲道:“謝謝杬杬。”
“不謝不謝!”小孩子虎牙尖尖,還帶著嬰兒肥的軟圓臉蛋上笑容純真甜蜜:“這是杬杬應該做的。”
“爹爹那麽好,杬杬特別特別喜歡爹爹!”
謝晏楓忍不住將面龐埋在小孩子暖烘烘的頸側,熟悉的甜甜氣息仿似一張細絨卻無法掙脫的密網,將謝晏楓的心臟包裹:“爹爹也特別特別喜歡杬杬。”
謝杬怕癢地縮了縮脖子,小胖手扯扯自家爹爹的衣角:“爹爹,快來,杬杬給爹爹買了好多寶貝!”
沉迷吸崽的謝晏楓勾起唇角,抬頭搓搓小家夥的小犄角:“是嗎?那爹爹可得好好看看杬杬買來的寶貝。”
“好呀好呀。”小孩子絨綿軟乎的大尾巴興奮地甩甩:“爹爹伸手~”
謝晏楓笑著伸出手掌。
“看!”謝杬將‘寶貝’從須彌戒中取出,一個一個放在謝晏楓掌心:“爹爹,厲不厲害?”
謝晏楓看著手掌奇形怪狀毫無靈氣的石頭與鐵片,眼底劃過一抹愕然與無奈。
但一想到小家夥買這些東西時期待的神色與彎起的眼眸,他就仿佛被奶貓粉嫩的爪墊拍了拍,心軟成了一片。
“厲害。”謝晏楓一隻手摟著胖乎乎的小家夥,另一隻手托著那些‘寶貝’,眸光溫柔:“爹爹很喜歡。”
“杬杬那日下山就是去給爹爹買禮物了?”
“爹爹果然知道了。”小孩子噘嘴,尾巴不開心地拍拍謝晏楓結實的手臂:“是呀,杬杬和衛徐、別驚雀他們計劃了好久呢。”
謝晏楓將手上杬杬送的禮物小心妥善地收起,又順了順大尾巴上蓬起的毛毛,而後,他把奶團子往胸膛更深處擁了擁,難得衝動地想,如果能將小家夥變小捧在掌心或揣在袖中,片刻不離身就好了。
不過,他最終還是抑製住了這點衝動,再開口時,語氣沉靜而耐心:“杬杬已經是一個很厲害的小孩子了,去山下逛一逛也是正常的。只是杬杬下一次再去時,一定要將須彌戒戴好,如果遇到壞人,就用靈器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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