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在自己吃了嗎?你好乖,你在自己吃了。”沈蜷蜷既高興又欣慰,忍不住地笑,耐心地舉著那半根山薯,讓褚涯小口小口地啃。
褚涯吃得很慢,吃一口便要停下來歇息,沈蜷蜷也不催促,隻將山薯不斷轉向,將容易啃的那面轉向他。
“你不要著急,你看你明明餓了,嘴巴都餓白了,所以要好好吃飯,不能餓死……喏,我幫你咬的這塊你也吃了吧……不吃嗎?那我自己吃了。”
褚涯將那半塊山薯吃光,便閉上眼不再搭理人。沈蜷蜷也不在意,隻樂滋滋地在推車側坐下,繼續說著話。
“你是來找我的嗎?你為什麽生病了呢……”
他的問題太多,褚涯一直被持續的頭疼和腿疼折磨著,胸腹間憋悶欲嘔,便努力吐出幾個字:“不要問……我不……記得了。”
“你不記得了?你是把這個忘記了嗎?那你還記得什麽?你記得在福利院給過我黑團團,還給我圍巾嗎?”
褚涯回道:“所有的……都不記得,一切……都忘記了。”
“什麽?你把所有都忘記了啊!”
沈蜷蜷終於沒有再做聲,半張著嘴反應片刻後,看看褚涯又看向左右,滿臉都是無措和失落。
“那你也不記得我了啊……”他小聲囁嚅著。
沈蜷蜷呆坐著發愣,屋內總算安靜下來,褚涯的耳朵也終於得到了空閑。但沈蜷蜷不知想到了什麽,神情變得有些怪異,倏地直起了身。
他目光熱切地看著褚涯:“這個人,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還記得你住的地方嗎?如果你什麽都不記得了,你還要回你的福利院嗎?”
長久的沉默裡,沈蜷蜷以為褚涯這次不會回答時,他卻沙啞著嗓音道:“我不記得……我是誰,我也……我也沒有福利院。”
沈蜷蜷屏住了呼吸,眼睛灼灼發光,接著雙手握拳,漲紅著臉喊了一聲:“呀!!”
他跳起來站在地上,將什麽東西踩飛出去,叮叮當當亂響。他似是無法控制心裡的激動,乾脆出了房門,對著空氣一陣亂打亂踢後,再將雙手背在身後,在屋簷下來回踱步。
片刻後,他站定,眼珠子一陣亂轉,又出了會兒神,嘴裡發出嘿嘿的笑聲。
褚涯不知道他在幹什麽,但被這樣一打岔,心頭盤旋的痛苦又被衝散了些,只是身體還在發燙,腿部斷骨處的疼痛也還在持續。
沈蜷蜷又回到屋內,喜滋滋地蹲在地上看褚涯,伸手去摸他額頭,又摸自己:“沒有發燒了哦。”說完又去掀他身上的被子:“我看看你的腳好些了沒有。”
褚涯隻覺得下半身一涼,不自禁往下看,接著便滿臉驚愕,整個人僵住,猶如被雷劈了一般。
他看見自己就那麽光著躺在絨毯上,全身未著寸縷,連內褲都不翼而飛。
——唯一遮擋住皮膚的,就是兩塊貼在大腿上的膏藥。
褚涯很小就不會讓人幫自己洗澡,也不會在別人面前暴露身體,哪怕是照顧自己的沁姐和父母。
他現在有些懵,一時間竟忘記了做出反應,就任由沈蜷蜷對著他的身體仔細端詳。
“還是這麽粗的腳,不過明天肯定就好了,明天就會變細。”沈蜷蜷兩臂合攏比劃著:“這個腳貼了藥膏就會好。”
“走開,走遠點。”褚涯發出嘶啞的呵斥聲,想將沈蜷蜷撥開,但他剛勉強抬起頭和肩,便又落了下去,連帶斷骨處也傳來一股劇痛:“——啊。”
“你別動啊,動來動去就會痛的。”沈蜷蜷連忙撅起嘴對著他斷骨處吹,又安撫道:“不痛了,我吹吹就不痛了,你別哭哦。”
褚涯額頭上已滲出了一層冷汗,卻也咬著牙道:“我的,我的褲子呢?穿,穿上。”
“你現在不能穿褲子,那是濕的,我給你晾在外面的。”
“濕的,也,也給我。”
“可是管理都不準我們穿濕衣服,說穿了會生病的。”
“給,給我。”
“不行。”沈蜷蜷斜著眼睛看他,“你再多生一點病,藥就不夠了,藥不夠就會死的。”
褚涯看著他那副模樣,越來越氣促,但他躺在這裡,也沒有什麽辦法,便道:“被子,蓋,蓋上。”
沈蜷蜷將被子給褚涯搭好,坐在旁邊開始脫自己的棉衣。他脫T恤時費了好大一番勁,還是沒法將腦袋給扯出來。
林多指沒有在這兒,他乾脆放棄了,任由腦袋被T恤包著,隻脫掉燈芯絨棉褲,撩起被子一角鑽進去,擠在褚涯身旁躺著。
“哎喲,你好暖和哦,你真暖和。”沈蜷蜷一點一點地往褚涯那邊挪,緊貼著他的胳膊,聲音從T恤下傳出來,帶著悶悶的快樂。
褚涯呼吸已經平穩下來,雖然他現在滿心悲苦,卻還是沒忍住問了句:“你洗過,澡嗎?”
沈蜷蜷將腦袋朝他方向靠,一起枕在枕頭上:“洗過的,我剛洗過,管理還檢查了我的背的。”
褚涯:“那,鼻涕呢?”
沈蜷蜷道:“我不冷,沒有鼻涕,我臉上有衣服,流鼻涕也可以被衣服擦乾淨。”
褚涯的手握緊了些,沈蜷蜷輕輕拍了下他的肩,“很晚上了,你又在生病,我們不要玩了,快睡覺吧。”
沈蜷蜷話雖這樣說,卻翻了個身面朝他,透過薄T恤的那層稀疏布料,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側臉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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