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蜷蜷抓著窗欄直起身:“他長得很好看,比我們福利院的大孩子都要好看,他,他……他臉上都沒有紅的,很白,就像牆壁這樣白,這樣平。”
福利院小孩到了這個季節,臉上都會有皴起的乾皮,頂著兩團紅臉頰。
“不,他的臉比牆壁還要平。”沈蜷蜷盯著旁邊牆上的小坑眼。
柳四斤和他的理解不同:“那麽平啊,那他沒有長鼻子眼睛嗎?”
“有啊,他的鼻子眼睛都很好看。”沈蜷蜷伸出一根手指戳自己的臉蛋,“是這裡平。”
柳四斤反應過來:“我知道了,是看著滑滑的那種平。”
“對,就是那種。”
“那你哥哥在哪兒呢?”柳四斤非常好奇。
沈蜷蜷這次沒有做聲,而是將目光投向遠方,看著那條空蕩蕩的道路。
片刻後,他開口道:“我哥哥沒在這裡,他是雲巔的孩子,但是他會來看我的。”接著又重重點頭,“嗯,他會來看我的。”
褚涯已經坐在回家的汽車上。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了個身份,成為了深淵艾薩拉特區天使福利院某個六歲小孩的哥哥,只看著車窗外的天空。
雲巔的天空雖然也一片灰暗,但和深淵看天時的渾濁厚重不同,隱約能感受到日光,帶著幾分亮度和通透。
這座浮空城市的主體結構為金屬,呈梭子長條狀,由兩端的巨型懸浮器撐在空中。雖然面積和一座正常城市相等,但一大半地面都是糧食生產基地,剩下那一小部分要容納幾十萬人和其他設施,所以城市的每一寸土地都分外珍貴。
道路不但狹窄,還分為三層,上面兩層分別為相反方向的單行車道,底層街道則供行人通行。而路旁的密集建築直直插入高空,帶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褚涯他們這輛車行駛在最頂層路面上,因為白天光線也不太好,所以路旁的那些樓房裡燈光閃耀。
他透過道路隔離金屬網,看著那些樓房的二層窗戶。
十平方不到的房間門口掛著數個公司的招牌,數個業務員擠在一起和各自的客戶通話。
醫院的病床也是上下床,護士降低了上床的高度,方便掛著吊瓶的病人能躺上去,再將上床升高。
逼仄,壓抑,擁擠……
他突然覺得自己生活的雲巔比深淵也好不了多少,深淵雖然寒冷潮濕荒蕪蕭瑟,也全靠雲巔供養,但至少沒這麽擁擠。
那個望著別人背影哭的髒小孩兒,如果來到了他夢寐以求的雲巔,一定會很失望吧。
褚涯正靠著椅背胡思亂想,突然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響,像是某處發生了爆炸,又像是樓房發生了坍塌。
前後響起的一片刺耳刹車聲裡,司機也猛地踩下刹車,褚涯身體前衝,又被安全帶扣回座位。
“褚公子你沒事吧?”停下車後,司機第一時間轉身詢問。
褚涯扶著車門搖頭:“我沒事。”
行進中的汽車都連接停下,褚涯按下車窗,聽見底層街道上傳來驚慌的喊叫聲,行人們正在四處奔跑。
他看見那些汽車車窗裡都探出腦袋,同他一樣滿臉茫然。道路兩邊樓房裡的人也在互相詢問,顯然也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高空很快就傳來隆隆直升機響,同時還有擴音器的喊聲:“白堡逃脫了一名重刑罪犯,攜帶手提迫擊炮,有著超高的戰鬥力和嚴重暴力傾向。他此刻正在這條街,所有人不要離開房間,室外的人就近尋找藏身點……”
樓房之間的距離狹窄,直升機不能下降,只能在空中盤旋。但擴音器的尾音還未散去,前方就響起了激烈的槍聲。
槍聲迅速接近,一顆子彈呼嘯著從褚涯的車頂掠過,還有幾顆流彈擊中不遠處的路面上,飛濺起碎石。
司機立即變得緊張,臉色發白地去看褚涯。
褚涯雖然只有十二歲,但從小被送入軍校訓練,此時倒比成年人鎮定得多。
其他車上的人慌了神,紛紛下車,順著三層道路往後跑,想找個缺口離開路面。但褚涯瞧見道路後方已被一道鋼閘門封鎖,知道現在貿貿然下車,不但沒法離開,還容易被流彈誤傷。
“就在車裡,不要下去。”褚涯吩咐司機。
他話音剛落,就見前方出現了一道人影,速度極快地在車頂上縱躍奔騰,將那些在地面上驚慌奔走的人拋在身後。而那人也是火力集中點,經過的區域迅速增添了不少彈坑。
“啊!”有人痛呼著捂住胳膊,顯然是被流彈誤傷。
直升機裡的擴音器聲音大喊:“都趴下!不要跑動!都趴下!”
車頂上的人迅速接近,褚涯看清了那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身形瘦削,臉色蒼白,肩膀處有傷口流著血,將他那類似病號服的灰色上衣都染成了深色。
男人分明也發現了前路被堵死,突然從車頂上跳下地,往前衝出幾步後,躲在了路旁的一根金屬燈柱後。
那金屬燈就在褚涯這輛車的旁邊,距他們不到兩米。司機頓時嚇得一動不敢動,褚涯也屏住了呼吸,慢慢伸手抓過座位上的皮包,從裡面取出一把防身匕首。
那男人背靠電線杆喘著粗氣,沒受傷的那邊肩上還扛著一把手提迫擊炮。褚涯盯著他,發現他頭上方的樓房高牆上,幾名特種兵正抓著繩子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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