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名軍官連忙站起身,將他的手按了下去,推著他往門口走:“劉院長,消消氣,走走走……”接著用兩人才聽到的聲音道:“他現在是晨星會會長,您說話注意點。”
劉院長卻甩掉他的手,繼續走回了會議桌旁。
“我好好開著會,劉院長闖入會場對我們進行威脅,怎麽還說我行凶?”顧麟攤開手,神情無奈,“我又不是預言家,只是說說而已,劉院長怎麽就當真了?難道真認為我有預言的本事?不過劉院長,做事別衝動,雖然事情未發生,但萬一你的衝動讓我的話真靈驗了呢?我想想啊,我還預測你根本放不出去任何消息,畢竟——”顧麟點點自己的腦袋,“誰會相信一名腦子有問題的人說出的話呢?”
劉院長驚愕了一瞬,立即就反應過來顧麟這是在威脅自己。
但他也清楚這不是威脅,倘若他真要向大眾公開,顧麟不會給他任何機會,消息在流出之前就會被斬斷。
“顧麟!孩子就是被你給弄走的,我現在就要找你要人!”劉院長更是激憤,雙目赤紅,聲音都在發顫,“孩子是不是已經被你們這群人給殘害了?你們到底拿他們在做什麽?是不是都被你們給害死了?你們這些道貌岸然——”
“劉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孟和光一聲大喝,豁然站起了身。
會議室裡一片安靜,那假裝打瞌睡的也瞪大了眼睛。
蔣鮮也冷冷看了過來:“劉院長好像有些不清醒,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份。這屋裡隨便哪個人都比你職位高,你闖進會議室,大家態度客氣,也是尊重你是福利院院長。不要再繼續鬧下去了,免得等會兒不好看。”
劉院長張了張嘴,視線從每個人臉上滑過後,眼裡的憤怒慢慢轉成了悲愴,神情一片淒然。
他伸手扶住旁邊的椅背,聲音沙啞地開口:“福利院的孩子,每一個我都記得,很多都是我看著長大的。一個繈褓裡的小不點,能在嬰兒車裡站起來了,可以扶著牆走路了,摔倒了也能自己爬起來了。他們都是野草,有點水,有點光,就自己從那石頭縫兒裡長出來了。他們想長大,想活,想朝著光生長,想過得更好。他們那麽一小點,就長在那些石頭縫兒裡,已經這麽難了,為什麽還非要去給掐掉呢?”
“今天被選走的孩子叫做王柱生,六歲,送進福利院的時候才四歲,跟著他哥哥已經流浪了一年。他當時瘦得像顆豆芽兒,我遞了一塊豆餅給他,三口就塞下去,吃得差點噎死。那孩子因為流浪了太久,身上有很多毛病,但上次我去克科鎮,他給我塞了幾塊豆餅,說是攢了幾天,讓我幫他送給文成街的一個老太,因為那老太曾經也給過他吃的。”
“我們福利院的小孩並不低賤,也不是工具,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他們在成長,哪怕有不好,但總要給我們時間,給我們機會去糾正教導。我不知道他們以後會怎樣,但他們現在只是我劉宏負責的孩子,不是大奸大惡之徒。他們沒有一個應該從這世界上消失,沒有一個應該被剝奪生長的機會,沒有一個應該被你們這些人屠戮殘害。而你們怎麽能,怎麽能……”
劉院長淚如泉湧,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嘶啞,像是耗掉了全身力氣,站立不穩地踉蹌兩步,被身旁的人起身扶住。
“劉院長,你坐下,坐下說。”孟和光伸出手,語氣也緩和下來:“你也別說氣話了,我們對天使福利院相當重視,也很重視那些孩子的培養。什麽我們覺得福利院小孩,什麽讓他們在這個世上消失,什麽工具,什麽屠戮,這些全都不存在。”
屋內一陣沉默,孟和光滿臉尷尬地去看蔣鮮,似乎在等他拿主意。蔣鮮垂著眼眸一動不動,片刻後才目光淡淡地看向顧麟。
顧麟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撐著下巴,接受到蔣鮮的目光後,他站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一邊戴上,一邊往屋外走。
路過劉院長身旁時,顧麟頓住腳步,俯身在他耳旁輕聲道:“劉院長,有些孩子就留在臨亞城了,也許以後也沒法和你再聯系。至於今天送來的那個孩子,如果你堅持要接回福利院,那回去等消息吧,等我們商議的結果。”
劉院長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淚水縱橫。他也清楚以往的那些孩子應該是沒了,現在只要能要回一個,那這趟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至於以後……再想辦法吧。
顧麟拍拍劉院長的肩,調整好帽簷,大步走向了會議室大門。其他人見狀,也紛紛離開,很快就走得只剩下了劉院長一人。
屋內和走廊裡的燈都次第熄滅,隻余下那個依舊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劉院長慢慢轉頭看向窗外,四處高樓霓虹閃爍,豔麗的色澤在那些樓身上逶迤流淌。
但那些燈光卻投不進這間屋子,也穿不透那濃稠的黑暗。
接下來幾天,沈蜷蜷沒有去過福利院,和褚涯依舊如往常般那樣生活著。他寫作業的時候,褚涯就坐在一旁做點其他活兒。
沈蜷蜷寫兩個字就要探頭去看,褚涯頭也不抬地道:“才寫了兩分鍾。”
他不敢再看,假裝寫作業,也不探腦袋,隻眼睛偷偷去瞟。
褚涯依舊垂著眼眸:“看著自己的作業本。”
他趕緊又收回了視線。
“大、大、大……”
沈蜷蜷趕緊收回視線繼續寫,卻又忍不住好奇地問:“你都沒有看我,怎麽知道我沒有寫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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