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涯躺在雪堆裡,口鼻都被積雪填住, 肺部逐漸感覺到了脹痛。他知道自己是B+哨兵,身體素質強於普通人,其他埋在雪堆裡的人肯定比他更加難受。
光束繼續往前移動,飛行器終於進入了峽谷。
峽谷兩邊山峰陡峭, 追蹤的人顯然並不覺得會有人藏在山上,飛行器逐漸提速,呼嘯著朝前飛去。
當那最後一絲轟鳴聲也終於消失在遠方, 這些雪堆才動了動,從裡面陸續鑽出來全身白乎乎的人。大家都趴在雪地上大聲嗆咳,瀕死般喘著氣, 陳榕捂著胸口倒在地上, 指著前方道:“帳篷, 揭開, 透氣,去。”
黑狼箭矢般衝向了帳篷,褚涯剛跟著奔出兩步,就聽見陳榕在嘶啞著聲音問:“怎麽少了一個?還有誰?怎麽少了一個?”
褚涯停下腳步,精神力探入各個雪堆,對趔趄著站起身的王成才和柳貞道:“你們快去揭帳篷。”接著衝向後方的某個雪堆,飛快扒開雪層,將一名渾身積雪的人給拖了出來。
“是施詠志。”管理們陸續站起了身,但他們都來不及去查看施詠志的情況,隻一邊咳嗽,一邊跌跌撞撞地衝向帳篷。
褚涯將手指在施詠志鼻下探了下,立即跪在他身側開始做心肺複蘇。陳榕似想過來查看,但瞧見那邊埋在積雪下的帳篷,咬了咬牙,還是紅著眼睛轉身衝了出去。
“你要堅持住,知道嗎?你一定要堅持住。這麽多學生還需要你的保護,他們沒有了你該怎麽辦?你要醒過來,你要繼續保護他們……”
褚涯一邊按壓,一邊急促地道:“這是你的職責,你不能放棄,你快點醒過來,我知道你能堅持住,你快點醒過來……”
左邊空地響起了嘈雜人聲,學生們陸續從帳篷裡鑽了出來。大家基本上都沒有穿棉衣,站在雪地裡發著抖,管理又從帳篷裡拖出被子裹在他們身上。
“你聽見了嗎?他們都沒事,全都好好的,現在只剩下你了。你不能出事,你一定不能出事——”
“咳咳,咳。”
褚涯停下了聲音和動作,隻大口喘著氣,看著正躺在地上劇烈咳嗽的施詠志。
片刻後,他伸手抹了把臉,再慢慢坐在了地上。
咳嗽聲漸漸停下,施詠志被褚涯扶著坐起了身,營地方向的管理已經將學生暫時安排好,又匆匆衝向了峽谷。
“老施。”一名管理的聲音都帶上了哭音,他衝到施詠志面前,猛地將人一把抱住。
“……嘶,我胸口還疼著呢,別擠。”
另外的管理也衝過來抱住他,哽咽著喊老施。
“都冷靜點,我死不了,但是要被你們勒死了。”施詠志臉上帶著笑,眼底卻也隱隱閃著一層水光。
“你嚇死我們了,我,我……”一名管理說話都在打著顫。
“快快快,把火堆升起來,別把老施凍著了,還有那些學生。”
……
褚涯走到峽谷邊上,看見一團小身影朝他衝了過來。他蹲下身,張開雙臂,將一頭扎進懷裡的沈蜷蜷抱住。
褚涯抱著沈蜷蜷輕輕搖晃:“剛才嚇到了嗎?”
“沒有。”沈蜷蜷搖頭,“我知道你就在外面的。”
“嗯,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你都要記得,我肯定沒有走遠,就在你的旁邊。”
帳篷重新搭好,熊熊火堆也生了起來。學生們安靜地圍坐在幾個火堆旁,注視著站在空地中央的人。
“有些事,原本不想讓你們知道,但現在不得不告訴你們。”陳榕的目光在那些稚嫩的臉上滑過,有些艱難地吞咽了下:“從哪兒開始說起呢?就從雲巔吧……”
隨著陳榕的講述,學生們的表情從不相信慢慢轉為狐疑,他們打量著周圍的管理,觀察他們的反應,在發現陳榕所說是事實後,終於隻余下了害怕和驚慌。
火堆旁密密麻麻坐滿了人,卻安靜得只有陳榕低沉沙啞的聲音,偶爾響起一聲學生的啜泣。
褚涯坐在小班生群裡,沈蜷蜷趴在他大腿上,兩隻眼睛隻注視著火堆。王成才突然起身,一個人走向了營地邊緣,柳貞立即跟著站了起來,卻見林多指已經追了上去,這才又慢慢坐下。
大班生和中班生陸續有人開始抽泣,嗚嗚咽咽的哭聲響起一片。小班生們聽得似懂非懂,卻也被這氛圍所影響,隻小聲交談著。
“他們在哭哎,我們要不要跟著哭?”陳洪亮問。
王小細縮著脖子:“陳管理長沒有罵人啊,他們為什麽哭?”
唐圓圓道:“你們沒聽嗎?陳管理長說雲巔在抓人,抓的就是我們。”
陳洪亮臉上一喜:“那多好啊,都不用選,就把我們抓到雲巔去。”
“我才不願意被抓去雲巔,那裡一點都不好。”沈蜷蜷支起腦袋,“哥哥說那裡很擠,我們要是像這樣烤火,都有人坐不了,要騎在火上燒的。”
“那屁股好痛……”
陳榕講完所有事情經過後,小孩們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有幾名大班生甚至躺在雪地裡翻著滾大聲哭嚎。
褚涯知道雲巔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麽,是他們困苦生活裡的光亮,是他們最美好的憧憬和希望。可現在卻發現雲巔不光是泡影,甚至是地獄,是會吞噬人的猛獸,會帶給他們毀滅性的災難。
管理們都沒有出聲,隻默默地抱來柴火,再給學生們的水壺裡蓄上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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