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過頭看向車門外。那滿是坑洞的路,大片枯黃的草,瞧著和深淵也沒有什麽區別。但吹在臉上的風並不冰冷刺骨,似乎又要比深淵好上那麽一些。
前方出現了城市的輪廓。小孩們這次都沒有歡呼雀躍,隻透過車窗,沉默地看著那些深黑色的建築。
公交車很快便進入了城內。
臨亞城內的樓房普遍不高,大多只有六七層,但面積頗廣,一眼望不到頭。褚涯發現城內樓房所使用的並不是磚石或水泥,而大多是用鋼鐵建成,不做任何外觀裝飾,就那麽袒露著斑駁鐵鏽和粗糙的焊接點。
第一個公交站點很快就到了,所有人都下了車。
這雖然說是公交站點,實際上連個站牌都沒有,只有身後的一面鐵牆上用顏料刷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沉康街車站。
褚涯注意到那沉字都寫錯了,將幾寫成了兒。
“這樣站在街上也太顯眼了些。”雲拓打量著站在街邊的一群小孩,微微皺起眉頭,“這臨亞城的人可不是什麽善茬,平常也沒見過這麽多孩子,誰知道他們會起些什麽心思?”
褚涯見路過的人都在朝這邊張望,乾脆讓大家都站進身後的一條小巷,隻留下了已成功突破的學生。
“這個地方不是很好,沒有我家彌新鎮好。”沈蜷蜷有些嫌棄地對林多指道:“你看這些房子,黑的,太醜了,比我們福利院的房子醜多了,更沒有彌新鎮的房子好看。”
“我都沒有去過彌新鎮。”林多指道。
“那等我們回去後,我請你去我家玩,我給你玩我的寶貝——”沈蜷蜷說到這裡突然頓住,氣勢洶洶地盯著前方地面,片刻後才恢復神態接著道:“——還有我的鋼珠車。”
“你剛在看什麽?”林多指好奇地問。
“我沒看什麽,是褚寶龍又想出來,就不停地和我吵架,我連你在說什麽都聽不清楚。”
“它怎麽吵的?”林多指問。
“就哇哇哇哇地吵。點點不和你吵架嗎?”
“不吵。”林多指搖頭。
“怎麽可能呢?”沈蜷蜷很是不可思議,“點點是啞巴嗎?褚寶龍每次回去後就在我腦子裡哇哇嘎嘎地吵,話可多了。”
“點點不是啞巴呀,它會和我說話,但是不吵架的。”
沈蜷蜷茫然了片刻:“那它可能不會,你要教它吵架,不然它會變成啞巴的。”
街對面有人正在打量這邊,目光在幾個孩子身上來回,柳貞一臉冰冷地瞪了回去,王成才則從腰後摸出槍,在手裡擺弄把玩。
那人視線落在槍上,若無其事地轉回頭繼續閑逛。
街道上響起了推車吱嘎聲,陳榕帶著管理們也終於進了城。雲拓迎了上去,神情自然地和陳榕低聲交談,目光往他們身後淡淡一瞥。
雲拓平常看似隨和,這一眼卻滿是警告和冷厲,周身也透出了一種殺氣。尾隨著管理們的那幾人平常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很明白這種氣勢的由來,立即便清楚這不是他們能惹的人,果斷掉頭離開。
“一路順利吧?”褚涯迎上來問道。
陳榕抬手擦拭臉上的汗:“也不知道算不算順利,就老是有人跟著我們走,一看就不懷好意。我們都把槍挎出來,還拿著鐵杓敲鐵鍋,敲得那個響啊,那些人受不了這動靜,也就散了。”
人員到齊,現在便去往福利院買下的那個院子。等到巷子裡的學生們都出來,褚涯問過雲拓,便道:“好了,現在大家都把量子獸放出來吧。”
“可以放褚寶龍了嗎?”沈蜷蜷問道。
“對,可以。”
街上瞬間出現了幾隻黑白花色的量子獸,或踱步,或梳理皮毛,或好奇地左右打量。
“嗷!”褚寶龍突然發出一聲驚叫,踮起後爪小心地繞過一灘混濁汙水,又差點踩到街邊的一袋垃圾。它轉著頭打量四周,神情有些崩潰,接著便消失在空氣裡。
“褚寶龍怎麽又回來了?你快出去呀,快出去,哥哥叫你出去。”沈蜷蜷皺著臉縮起脖子,“你出去好不好?好不好?要不你變成啞巴好不好?”
“吼!”黑狼也衝著這邊低低地叫。
褚寶龍再次出現在街道上,兩隻後爪踮得高高的,隻用爪尖撐著自己身體。它嫌棄地打量四周,又看向盯著自己的黑狼,黑狼便連忙過來,將它叼起來甩到自己背上。
“嗷!”布偶熊又朝著褚涯喚。
正在和王成才低聲說話的褚涯轉頭看了眼,便取下自己背包,從裡面掏出個挎包遞了過去。
布偶熊接過挎包,取出一條小毛巾,在空中抖開,再翹起兩隻後爪開始擦拭。
雲拓和陳榕帶隊走在最前面,其他哨兵向導分散於整個隊伍中,褚涯帶著沈蜷蜷走在最後。量子獸們緊跟在自己主人身旁,隻好奇地東張西望。
臨亞城靠海,整個街道都彌漫著鹹腥味,兩旁樓房的窗台上掛著大大小小的乾魚。城內街道原本就不寬,而兩邊商鋪的貨架都已經搭到街上,讓街道更是狹窄。
鐵器配件鋪的老板敞著衣襟坐在門口,露出胸膛上的大片紋身和刀疤。肉鋪老板娘靠在自家鐵門上,用扇子驅趕身旁鐵板上飛著的蒼蠅。那鐵板上擺著兩扇剖開的變異種肉,皮毛和鱗片都還沒有去除,鮮血順著鐵板滴落到地面。
街道人雖然不少,卻都相同的沉默,目光或沉鬱或凶狠,和身後那暗黑的鋼鐵樓房融為一體,發散出陰沉和鏽蝕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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