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害怕地後退著往門口的方向去。
但幾個宮人轉頭就把門關了。
皇后隨手指了個宮人,說:“大皇子渴了,伺候大皇子喝水。”
那宮人應了一聲,端起那杯水便朝他走了過來。
他嚇得臉都白了:“你們要做什麽?”
有幾個宮人見他要反抗,立刻抓住了他。
他大叫起來,但他的聲音太小,小得被母妃的叫聲蓋過,直到那杯甜得發膩的水灌進嘴裡,將他絕望的聲音都淹沒了。
他倒在地上,聽見外頭有人恭迎皇上,聽見有人說貴妃大出血,但他混混沌沌,全身都像被車碾過般疼。
疼得好像要死掉了。
之後就只剩下混沌。
後來過了許久,久到他再記事時,已經過了許多年。
他有了一對弟妹。
他不知道母妃那時發生了什麽,但從歲數算,也能猜到結果。
那個孩子沒有保住,母妃也從未再提起那件事。
但虞貴妃並非不想提。
她的確可惜那個孩子,但於她最痛苦的,卻是好不容易從鬼門關爬回來,卻聽說兒子生了重病,命懸一線。
她當時身子虛弱,聽到這話隻覺天都塌了,當場昏死過去,之後又在兒子床邊哭暈過幾回。
太醫都勸她不能再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可她怎麽能。
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絕不能再沒了這一個。
好在那孩子最後還是醒了。
只是燒了那麽久,燒壞了腦子,成日只會傻笑,連人都認不出來。
她每天都要教他,教他叫自己母妃,對她來說,只要這個孩子還活著比什麽都重要,為此她願意做任何事。
她開始學著籠絡朝臣,收買人心,甚至一反以往報喜不報憂的習慣,往家裡遞了求助的信函。
她枕邊的不是尋常人,是皇帝。
若還妄想著他能為兩人的情誼出頭,她和孩子死在宮中只是早晚的事。
只有把權勢攏到手中,她才能真正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她的孩子。
“娘娘,王府到了。”宮人的聲音將虞貴妃從過往中拉回。
她起身出去,就見杜萍娘已經站在門口迎接,便問了一句:“怎麽只有你?”
杜萍娘答道:“王爺和王妃剛歇下,奴婢便沒去打擾。”
要說起來這算不敬,但杜萍娘知道,她要是因為貴妃的到來去打擾王爺休息,貴妃才是真的會生氣。
虞貴妃的確沒生氣,說:“他們也該累了,讓他們好好休息,你來陪本宮說說話吧。”
杜萍娘應了一聲,說:“花廳已經燒了炭火,暖和了,娘娘可要過去?”
虞貴妃點點頭,和杜萍娘一起去了花廳。
一坐下,她便問道:“王妃還好嗎?”
杜萍娘答道:“顧大夫說只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休息兩天就好了。”
虞貴妃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問道:“昀兒……怎麽樣了?”
杜萍娘道:“王爺很生氣。”
虞貴妃聞言很輕地歎了口氣:“還是不夠。”
杜萍娘道:“娘娘已經盡力了。”
她是虞貴妃陪嫁的侍女,打小便跟著她,知道以前的秦家小姐是怎麽樣的天真爛漫。
她受帝王恩寵,不需耍心機去爭寵,對宮中險惡了解得並不多,直到懷第二個孩子時出了事,她才變了。
她很聰明,有些事只是不願意去做,真的做起來並不比任何人差。
她暗地裡經營著自己的勢力,在皇上面前卻依舊是原來一副柔弱的模樣,在皇后面前也會示弱,直到成王年歲漸長,她才將這些勢力一點點借著兒子的庇護使用起來,連皇上都未覺察太多,始終以為是成王有心機,好手段。
杜萍娘輕聲道:“王爺現在已經能獨當一面,娘娘也可以歇息了 。”
“但昀兒並不想爭。”虞貴妃揉了揉額角,有些無奈,“燁兒這些天也向我抱怨過,可哪有得選,等新帝登基,早晚是要對他們出手的,到時候……”
“到時候誰都沒有好果子吃。”一道男聲忽然接話。
虞貴妃愣了一下,就見賀天昀不知什麽時候來了 ,正站在花廳外頭。
“萍娘不是說你們在休息。”虞貴妃皺起眉,“是睡不好?讓大夫看過了嗎?”
“做了噩夢。”賀天昀邁步進了花廳,在虞貴妃跟前跪下行了個禮,“母妃。”
“起來吧,母妃說過不用講究這些。”虞貴妃伸手去扶賀天昀,卻見他不肯起,心中一緊,“祝滿還好嗎?”
賀天昀點頭,神色有些冷。
虞貴妃見狀猶豫了一下,問道:“在生母妃的氣?”
賀天昀一愣。
虞貴妃道:“可別想瞞我。”
賀天昀搖頭:“怎麽可能,母妃當初替我挑這門親事,也是仔細考慮過的。”
“還說不是。”虞貴妃歎了口氣,“當初我的確有許多算計,只是……”
“我明白,母妃做了這麽多都是為了什麽。”賀天昀打斷她,拉過她的手握住,緩聲道,“祝滿也明白。”
虞貴妃眼眶一紅,低聲道:“你們過得好,母妃就放心了”
“我們現在很好,但還不夠好。”賀天昀緩緩彎下腰,將頭放到虞貴妃膝蓋上,像兒時同她撒嬌那樣。
虞貴妃看得心裡發軟,柔聲問道:“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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