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秀心成婚後就搬到公主府去了,這宅子現在就一對老仆跟兩個暗衛在。”賀天昀說完拉住他朝外走去。
書房走出去不遠就是花園,這裡不像王府,花園還是修得很漂亮的,只是常年沒打理,四處都荒了,在月光下看著有股荒涼的美感。
祝滿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感覺這裡好像連空氣都是安靜又清新的。
他笑著轉頭去看身側的賀天昀,問他:“你心情不好就會來?”
“我心情好才來。”賀天昀笑道,“這裡有很好喝的茶。”
祝滿不解。
賀天昀沒有回答,拉著他繼續走,走到前廳時就看見一個人影。
祝滿頓時緊張起來。
但賀天昀沒什麽反應,甚至出聲叫了一句:“勇伯。”
那人聞聲腳步一頓,循著聲音看過來:“秦公子,您來了啊。”
“秦公子?”祝滿拐了他一下,用很小的聲音問他。
結果賀天昀還沒回答,勇伯就疑惑地問了一句:“秦公子還帶了客人?”
祝滿一驚。
賀天昀笑著解釋道:“勇叔以前是做探子的,耳朵靈著呢。”他說著又看向勇叔,“這是我媳婦。”
勇叔聞言笑了:“原來是秦夫人。”
祝滿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不敢再開口。
他以為就是個普通的仆人,所以剛剛跟賀天昀小聲說話時並沒有刻意改變聲音,不確定勇叔有沒有聽出來。
賀天昀見他這樣,笑了笑,也沒說什麽,看向勇叔:“麻煩你幫我們沏兩杯茶來。”
“誒好。”勇叔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賀天昀說完便自己去點上前廳的燈,坐了下來。
祝滿看他這麽自然,也跟著坐過去,問道:“勇叔不知道你的身份?”
“應該不知道。”賀天昀解釋道,“他從未見過我,而且勇嬸身體不好,勇叔平日裡要照顧她,很少出門。”
“生病?”
賀天昀點點頭,垂下眼:“治不好,就是一直拖著。”
祝滿默然:“還好先問你了,不然一會當面問他多尷尬。”
賀天昀笑了笑,沒說什麽。
過了一會,勇叔端著茶上來了。
這時祝滿才看清勇叔的長相,他兩鬢斑白,但臉上皺紋不多,看著並不老,長相很普通,是丟進人群就很快就會被遺忘的普通,但臉上那道從左眼尾拉到右眼尾的傷痕卻讓人印象深刻。
難怪賀天昀說勇叔沒有見過他。
勇叔根本看不見。
他一時愣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倒是勇叔似乎覺察出他異樣,有些不好意思:“嚇著夫人了。”
祝滿連連擺手,旋即想起來他看不到,猶豫了一下,還是掐著嗓子開口:“沒有,只是有點驚訝,他先前沒跟我說過。”
勇叔聞言笑了:“夫人不必偽裝。”
祝滿再次愣住。
勇叔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就是吃這口飯的,尋常口技可騙不過我。”
“這樣啊……”祝滿有點尷尬,“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只是……”
勇叔擺擺手,說:“我明白,斷袖之癖的確難被世俗接受,夫人有所顧慮也是當然。”
祝滿:“……”
雖然原因差了十萬八千裡,但這個解釋好像更好,於是他只是“嗯”了一聲。
勇叔笑了笑:“那你們坐,我就在後頭,有什麽就喊我。”
賀天昀道了謝,勇叔便走了。
祝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就是很普通的茶水。
賀天昀笑道:“是恩愛的味道。”
祝滿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
賀天昀忽然說道:“勇嬸其實長得並不漂亮。”
祝滿並不覺得賀天昀是以貌取人那種,但還是說道:“沒有醜人,只有懶人,只要稍微收拾一下,就算不是什麽大美人,肯定也不會醜的。”
賀天昀搖頭:“不是說五官上的美醜,而是她臉上有一塊很大胎記。”他說著比劃了一下,幾乎把臉上三分之一的位置都劃了進去,“平日裡用面紗倒是勉強能遮住,但她十幾年前在火場裡燒壞了臉。”
祝滿聞言皺起眉。
他雖然是個很看臉的人,但並不覺得美醜能完全定義一個人,可他也不能否認世俗對美人總是寬容一些,也又很多人甚至會對長得不好的人吐露惡意。
何況勇嬸還是女子,女子多在意容貌,這件事對她應該是很大的打擊。
賀天昀道:“勇叔當時密探被抓住,那些人毀了他的雙眼,將他綁在房間裡,縱火燒樓。”
祝滿一怔:“那勇嬸會燒傷是因為……”
賀天昀點頭:“是她把勇叔從火場裡救出來的,兩人日久生情,”
祝滿聞言彎起眼:“我喜歡這個故事。”
賀天昀笑了:“喜歡哪個部分?”
“唔……”祝滿沒有回答,端著茶水低頭喝了一口。
雖然這麽說不厚道,但他喜歡這個故事裡勇叔看不見這個“巧合”。
關於放下和接納自己的大道理書上很多,但恰恰就是因為他和妹妹都是“不完美”的人,所以更明白面對本身就不容易,接受更是困難。
長年累月的自卑和他人異樣的目光並不是那麽容易化解的,倒是勇叔跟勇嬸這樣,缺陷和遺憾成了一種優點,有種“天生一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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