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天昀聽著,柔聲道:“祖母把你們教得很好。”
祝滿彎起眼,說:“所以我怕,也沒那麽怕,就像爬高怕摔,走遠怕丟一樣那麽怕。”
賀天昀聞言低頭親了親他,說:“傻。”
“嗯?”
“知道顧芝芝為什麽是跟我說嗎?”賀天昀道,“因為……如果出了事,活著的人也怕。”
祝滿一愣。
賀天昀伸手抱住他,低聲道:“滿滿,我不能失去你。”
祝滿眼睛忽然就濕了。
他不知道人死後是不是真的有靈魂,不知道他娘生下他們到底是後悔還是開心,但他知道祖母因為娘親的離開難過,也知道自己跟妹妹有多想念娘親。
“那就不要了。”祝滿道,“都聽你的。”
賀天昀松了口氣,低頭親了親他:“謝謝。”
“謝什麽?”
“謝你遷就我的任性。”賀天昀笑道,“這本該是你決定的事。”
祝滿彎起眼:“我都可以,要可以,不要也可以,所以你開心最可以。”
於是賀天昀又低頭去親他,一個帶著點迫切的、像是想從祝滿這裡討得什麽的吻。
祝滿伸手在他背上輕拍,安撫著他。
等回到王府,他已經被親得兩頰泛紅,蹆也發軟,乾脆鬧著脾氣說要賀天昀背他回去。
賀天昀自然不會拒絕,背著人就回去了。
雖然皇上說不讓去江南,但賀天昀說能去,祝滿自然信他,開開心心地收拾行李。
兩天后,一道折子送進宮裡,那就是一封很簡單的請安折,上頭沒寫什麽壞事,甚至還提了一件好事——過些時日就是張恆文的壽辰了。
這位張恆文雖說已經解甲歸田,但在朝中的聲望依舊很高,無他,因為他是兩朝帝師,永順帝對他很是敬重,往年他過生辰,永順帝都會讓人送去賀禮,有時還會安排皇子前去祝賀。
而今年是他的九十大壽,這種整壽永順帝自然會派人過去。
然而大部分皇子在建府後都會到各部領個差事做,現在京中有閑功夫替他跑腿的皇子並不多,賀天昀算一個,而且是最適合的那一個。
一來他手頭沒有差事,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張大人告老還鄉之前,教過賀天昀兩年,算起來也是他的老師。
永順帝看著手裡的折子,臉色有些難看,他甚至想隨便挑個人扔過去也不想順了大兒子的心思,然而這麽做又實在怠慢,所以他的筆遲遲沒有批下去,就是還在猶豫。
糾結了許久,他最終還是吩咐一旁的人:“宣昭王進宮,讓他替朕到江南跑一趟。”
說完這句話,他又覺得不是滋味,所以等賀天昀進攻的時候,他特地強調了一句:“自己去就行,快去快回。”
賀天昀挑了一下眉:“那我不去了。”
永順帝臉一下黑了。
“本來我就是為了帶王妃出門散心,順便養病,既然要自己去,那還是算了。”賀天昀道,“父皇你還是找別人吧,我走了。”
他說完也不管永順帝要說什麽,真的起身朝外走去。
“你給我回來!”永順帝怒道,“你知不知道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賀天昀忽然跑去推他屋裡裝飾的大花瓶,“嘩啦”一聲巨響,那花瓶當場就倒在地上。
賀天昀指著那一堆碎渣笑起來,笑得永順地表情都僵了,喊道:“傳禦醫!”
於是太醫院一大幫子人提著藥箱就趕了過來。
賀天昀本來就沒病,他以前“癡傻”的時候查不出什麽,現在同樣查不出來,一群禦醫對著他這裡查查那裡看看,最後隻得根據他的言行,戰戰兢兢地給了一個可能的答案:“王爺怕是舊疾未愈,有些反覆。”
永順帝沉著臉,想質問他們幾句,但看著蹲在角落撿瓷片的兒子,又實在反駁不了,最後只能冷哼一聲:“能治嗎?”
幾個禦醫又是面面相覷,最後其中一個站出來說道:“微臣開個方子,王爺按時服用,但最重要的還是好好休養。”
聽到休養,永順帝臉色越發難看,目光如寒冰般壓在跪著的禦醫身上,驚得他們瑟瑟發抖,直到他余光瞥見一本攤開的奏折——上頭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話,他只看了一半就氣得摔筆,根本來不及批複。
這是請他立太子的折子。
先前斷斷續續會有幾封上來,大臣關心儲位是正常的,但自從昭王康復的消息不脛而走後,原本零零散散的折子變得多了起來,這封更是直說昭王癡傻無力擔責,成王年紀小難堪重任。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意思很明了,除了這兩個兒子,他還能立誰當太子?那幾個權勢還不如他們的兄弟嗎?要真這樣,那別說登基了,怕是剛坐上太子之位沒多久就要出事。
只有端王。
只有背靠何家、卻也被何家操控著的端王。
永順帝看著把瓷片往懷裡攏的兒子,想到他那個半點爭鬥心思都沒有的母妃,以及他那個年紀尚輕、心機謀算都還稚嫩的弟弟,忽然就沒了追究他是不是真的反覆的心思。
“那就去吧。”永順帝道,“去江南好好養病,養不好就別回來了!”
他怒衝衝地留下這麽一句,甩袖走了。
賀天昀彎起眼,將懷中的瓷片“嘩啦啦”重新扔到地上,禦醫們立時看過去,就見剛才還瘋瘋癲癲的昭王此時端方有理地朝他們點了點頭:“諸位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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