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上下打量著公孫長濟:“魏王待你不好?予可聽說,魏王把金山銀山全都賞賜給你,他待你,可比待他那個親弟弟魏無忌要強上百倍、千倍。”
公孫長濟一笑:“不瞞秦長公子,魏王是個拎不清的人。”
魏王的確拎不清,他的魏國有一個赫赫威名的信陵君,可偏偏魏王一直懷疑信陵君有異心,硬生生將信陵君推出去,如今想要利用信陵君的威信聯絡五國聯盟,卻瞻前顧後,畏畏縮縮。
公孫長濟道:“在魏王的眼中,長濟只是一個頑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致使天下人都覺得長濟只是一個頑物,然而魏王如今卻希望這個頑物發揮公用,敢問秦長公子,便算這個頑物的確有所公用,那些平日裡嘲笑頑物的人,會信服麽?”
說白一些,在魏王眼裡,公孫長濟就是一個花瓶,結果有一天,魏王身邊的保溫杯全都碎光了,魏王突發奇想,想要用這個花瓶來保溫,這豈不是天方夜譚?
公孫長濟道:“長濟本沒甚麽天大的志向,如今隻想要明哲保身,還請秦長公子成全。”
嬴政道:“平日裡便聽說,公孫長濟能言善辯,口舌生花,今日一見果不其然,你這幅口才,連予都要佩服一二。”
“謝秦長公子。”
“別忙著謝予。”嬴政道:“你想要歸順,可予不養閑人。”
公孫長濟何等通透,道:“秦長公子若有甚麽吩咐,隻管知會,長濟定然肝腦塗地。”
嬴政道:“予便考驗考驗你……你也知曉,予打算招攬公子無忌與晉良將軍於麾下,只是這二人都是死腦筋,哪裡有你通透善辯?若你能將二人招攬到予的麾下,你便通過了予的考核,如何?”
“一言為定。”公孫長濟一個磕巴也沒打,一口答應下來,笑道:“招攬公子與將軍,其實秦長公子已然做到,只差最後一個遊說的節骨眼,幸而長濟沒有甚麽多余的本事,說話的舌頭還是有的。”
魏國使團的會盟條件是將公子無忌與晉良剁成肉泥,二人聽得清清楚楚,燕飲上又出現了投毒的事情,他們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是魏王要置他們於死地,人心都是肉長的,又豈能不寒心呢?
這個時候勸降,其實就差最後一哆嗦,可是由嬴政出馬的話,會顯得嬴政“陰險刻薄”,若是第三個人可以站出來勸降便最為方便。
公孫長濟接下了差事,一刻也不耽誤,立刻去尋公子無忌勸降。
成蟜看著公孫長濟的背影,喃喃的道:“漂亮大哥哥這個花瓶,真的可以保溫呐,嘴皮子好利索!”
公子無忌並沒有真的中毒,他回了營帳躺下來,對外聲稱在歇養,其實也是真的疲累,閉著眼目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嘩啦——
營帳簾子被打起來,公孫長濟從外面走進來。
公子無忌翻身而起,看到對方有些吃驚:“公孫?我聽說你被囚入牢營,秦長公子有難為你麽?”
公孫長濟一笑:“公子勿要擔心,你看長濟這不是好好兒的?”
“你……”公子無忌上下打量著公孫長濟,眸光微動,若是論才智機敏,他絕對不輸給公孫長濟,因此瞬間想明白了公孫長濟的來意。
“你歸順了秦國?”公子無忌雖是問話,嗓音卻十足的篤定。
公孫長濟道:“還未,但長濟是否能順利歸順,要看公子的意思了。”
公子無忌了然的道:“你是來……勸降的,對麽?”
“正是,甚麽都瞞不過公子的眼目。”
公子無忌坐下來,淡淡的道:“那你不必費心了。我無忌一輩子直道事人,從不做叛國這等醜事,無論魏人怎麽對我,無論魏王怎麽待我,我都不會背叛自己的母國,去侍奉秦國的。”
公孫長濟笑了一聲。
“你笑甚麽?”公子無忌奇怪。
公孫長濟道:“長濟鬥膽發笑,但實在沒忍住。”
公子無忌了然的道:“你是在嘲笑我對麽?王上待我如此,我竟然還要報德。”
“不,”公孫長濟搖頭道:“我的確嘲笑公子,但並不是嘲笑公子以德報怨。公子這哪裡是以德報怨,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臉子罷了。”
“你說甚麽?”公子無忌奇怪。
公孫長濟幽幽的道:“魏王猜忌,魏國無臣,聰敏如公子之輩,必然已經料想到魏國的宿命……然,公子還不願放棄魏國,但真是公子你以直道事人,不願意放棄母國麽?”
“你到底……想說甚麽?”公子無忌的嗓音突然有些發顫,他隻覺嗓子乾渴,有點想飲水潤一潤。
不等他拿起耳杯,公孫長濟涼絲絲的道:“公子為的並非是母國,也並非是報恩,而是自己的臉面,罷了!你是聖賢之人,自古以來,忠心者被頌德,反叛者被詆毀,賢德如公子,乃是天下之楷模,又如何能遭到詆毀呢?因而公子你分明看到了搖搖欲墜,不可挽救的魏國,卻視若無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公子的心竅之中,甚麽天下,甚麽國家,甚麽百姓,都比不過一場虛名!我說得對麽,公子?”
“你……”公子無忌霍然站起身來,但他的嗓音卡在喉嚨裡,上下滾動著,就是喊不出來。
公孫長濟一笑:“公子,聖賢的心腸是肉長的,看到名利會心動,受到奉承會傲慢,幸而聖賢的心腸,亦是肉長的,公子當真能看著魏王糟蹋國土,糟蹋百姓,而無動於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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