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確實飛了起來,整個身體都被吹得橫了過來,但又飛不走,因為還有一根繩子一頭套在脖子上,一頭扎在樹上。
他們在風中飄啊飄,還在笑:“嘻嘻嘻。”
男人感覺到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整張臉變得毫無血色,再看圍在外面的人群,哪裡是什麽人,分明是一個個紙人!
白色的和真人一樣高矮的紙人,薄薄一片,圓圓的腦袋上只有代表眼睛和嘴巴的三條弧度,都在笑:“嘻嘻。”
男人再也支持不住,慘叫一聲,連滾帶爬衝到二樓。
這邊的店鋪比普通的居民樓層高要高一些,但也沒高太多。所謂的二樓只是一個隔出來的夾層。以前的店主搭了一張臨時床鋪,多數是用來堆放一些雜物。前幾天關航他們過來聚會,收拾了一下,還算乾淨,擺了個矮桌鋪了一塊地毯。
男人以前上來,是要貓著腰的。這回跑太急,一頭撞在了屋頂上。
他也顧不上兩眼冒金星,手腳並用就往窗口爬過去,用力一拉,沒拉動。
那不是窗戶關得太死的拉不動,而是有一種窗戶被封死的頑固,就像是去扒拉一面牆,普通人是沒法徒手從牆上摳下一塊來的。
但他完全顧不上,拚命去拉。
刷拉拉……紙片的聲音響起。
在男人的目光中,一張白紙從窗縫裡鑽了進來。
白紙抬起圓圓的帶著三條弧線的腦袋,對著他笑:“嘻嘻。”
男子再也扛不住,驚叫一聲,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青天白日的,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
男人昏迷前唯一的念頭是:幾個小子這麽乾的時候有人看到,肯定會有人報警的。
男人隻猜對了一半,確實有人看到,但並沒有人報警。
外人壓根就看不到紙人,只看到男人在裡面大喊大叫,就跟瘋了一樣。對於這樣的人,他們不覺得有什麽好同情的。不過到底怕真的出事,通知了在附近吃飯的關航他們,勸了幾句。
關航他們也好說話,在所在地的街道辦和居委的人來了之後,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外面的鎖給取走了。
居委的人對著裡頭的男人勸:“你就出來吧?待在裡面做什麽呢?”
他們看到的是男人在店鋪裡死強:“我就不出來,你能拿我怎麽樣!”
“這事情和小關沒什麽關系啊。你去找你的債主去啊。”
男人繼續死強:“就不出來!”
在所有人看來,現在是男人自己不願意出來。
雖然事情發生到現在還沒兩天,但所有相關的人對這個男人已經產生了刻板印象,知道光靠嘴巴勸,那是沒有用的。但給錢打發,哪怕他們心裡面這麽想,也不能說出口。
這要是開了這個頭,那以後不是有人照著這個來整他們?
反正現在虧錢的不是他們,所有人起碼嘴上都鼓勵關航硬剛到底。
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男人軟了下來,變成一張紙從頭到腳卷成了一卷,然後橫在地上重新攤開,變成一張白紙,順著樓梯飄到了樓上。
剛才人們在外面看到的,其實是男人之前對米正說的話而已,就像是投影在白紙上。
“喂,醒來了,天黑了。”
男人迷茫中感覺到有些奇怪,不是應該說“天亮了,起來了”嗎?
意識漸漸回籠,他一下就覺得又冷又餓,鼻尖是美食街周圍店鋪飄過來的味道。
什麽燒烤、油炸、火鍋,氣味一個比一個霸氣。
他睜開眼睛,黑暗中看到有個穿白衣服的人盤腿坐在他身邊,對他說話:“醒了嗎?”
他下意識回了一句:“醒了。”然後突然覺得不對。
店裡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嗎?這個人是哪兒來的?
他抬頭一看,白衣服的人衝著他咧嘴一笑:“嘻嘻。”
這哪裡是什麽穿白衣服的人,分明是一個紙人!
昏迷前的記憶湧進來,男人倒抽一口冷氣,又要暈過去。
紙人把他拉住:“你可別暈了。暈了就不好玩了,嘻嘻。”
紙人的手冰涼,貼著他的皮膚有一種刀子一樣的冷銳。
男人渡過了格外漫長的一夜。
饑餓和寒冷不是最可怕的,被一群紙人圍著才是最可怕的。
清晨六點多,太陽升起。
金紅色的光芒撒進室內,白色的紙人變成巴掌大的小紙片,順著窗縫門縫“刷拉拉”地鑽了出去,像是一片落葉一樣飄到了遠方。
男人雙眼發直地看著窗外,像是突然擰上了發條的青蛙玩具一樣,猛地驚叫一聲,在街道保潔員的眼神中衝出店鋪,一路狂奔。
賣早餐的店鋪開得早,見狀簡直目瞪口呆:“這是……想通了?”但聽著那嚎叫的聲響,感覺都不像是人叫出來的,“瘋了?不至於吧?”
不管想通了還是瘋了,男人再也沒來過店鋪。
關航的店鋪終於得以順利開始裝修,順便對所謂的調解進行行政複議,並且很快得到了妥善的處理結果。
關航媽媽對此感覺到憂心,在店鋪看到米正的時候還小聲抱怨:“小正啊,你勸勸小航,得罪那些人幹嘛?他這店鋪就在這裡,不怕人家來找麻煩啊?”
米正回她兩個字:“不怕。”不乾人事,就教他們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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