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這身裡衣,當時京裡流行一種軟綿羅,寧喜為討他高興特意裁了一身,可惜隻穿了一次就不小心被勾破了一個細小的洞。府上繡娘覺得可惜,補了一些花草紋上去,反而增添了雅致新穎,但他向來不喜有瑕疵的東西,再不願穿。
裴鈞一直以為,寧喜將這些都處理了,誰想到穿在了謝晏身上。
許是謝晏要沐浴,沒有衣穿,婢子們看碟下菜,隨便從舊衣箱裡拿了一件給他。
……那也不能拿自己穿過的,裡衣是如此私密的東西。
裴鈞腦子一亂,浮起些煩躁,伸手將謝晏往外推了推。
謝晏不肯松手,愈發纏人得靠近他懷裡。
他還端著碗,不想流的滿手都是湯汁,隻得擒住他後腰,本意是叫他不要再亂動了,但那一把腰身十分不聽話,他一用力,定會將底下一片肌膚揉得通紅。
裴鈞喉嚨收縮了一下,掌心越發覺得熱。
任憑謝晏依偎著在他肩頭歇了會,似乎好些了,他抬起頭,終於將心思放在滿室飄香的魚湯上,笑了笑:“殿下送好吃的給我嗎……”
裴鈞看到他的臉,本就不夠豐潤的唇-瓣被蹂-躪了太久,還泛著白,臉色也缺些光彩。像是,像是……夢裡燕燕被肚子奪去了營養的臉色一樣。
“嗯。”裴鈞皺了皺眉,同時心裡剩下的那小半戾氣也幾乎散淨了。
謝晏捂著肚子,坐在窩邊上,還大方地拽出一件毯子鋪在地上。
“小寶貝,殿下真好。”他垂著視線,不自在地拉了拉衣擺,這句並不是跟裴鈞說的,而是跟他肚裡的小寶貝。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又扯扯裴鈞的袖子,期待地望著他手裡的湯碗。
“……”
裴鈞本能地忽視那句“小寶貝”,恍惚著坐下了。
幔帳垂落,光線氤氳,兩人屈坐在小小的洞穴一般的“巢”裡,因為擠不開,幾乎是親密無間地依靠著。裴鈞低頭,視線落在他微微分開的唇-瓣上,氣氛倏忽曖-昧起來。
……舌尖紅潤,輕輕窺探著,像是引誘什麽一樣。
裴鈞鬼使神差伸出手,帶著薄繭的指腹按在了上面,唇-瓣看似薄削,但按下去卻感覺到一種柔-軟的厚度。謝晏並無抗拒,反而眯起了眼睛,微微挑起些下巴,放縱著讓他隨意捉弄。
裴鈞的視線順著已經被他掐紅的唇-瓣,遊移到他無時無刻不護著的小肚子上。
謝晏覺得愉悅,像是那天晚上。
那時,殿下一開始也是這樣看著他,注視著他……後來,他就體會到了一種特別的歡欣,那是一種,會讓他胸口砰砰狂跳,會腦子裡一片閃光的感覺,好像喘不上來,馬上要死了,卻想一直繼續不要停止。
他不知道那叫什麽,只知道那是裴鈞帶給他的,他很喜歡。
如果裴鈞想再來一次,他是高興的,就是……
謝晏臉頰微微發燙,他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裡面已經有裴鈞的一顆蛋了,他懷的很辛苦。但是想想家裡的七彩鳥兒也是下了兩個蛋的,沒道理他不行。
他羞赧地靠進了裴鈞的懷裡,抓著裴鈞的手掌,有些為難又有些害怕:“懷、懷兩個的話……會壞掉嗎?”
“……”裴鈞腦中嗡嗡作響,感到血流直往上衝,他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閉上眼假裝沒有聽見。冷了會,他舀起一杓魚湯,送到謝晏嘴邊:“閉嘴,給孤喝!”
謝晏鼓起臉頰,不知道他又莫名其妙生什麽氣,他都答應給他再懷一個蛋了!
懷蛋這麽辛苦!
但謝晏很快釋然了,將裴鈞生氣歸結於——他在外面叼食物很辛苦,說不定還要和別家小寶貝的阿爹打架搶食。他得體諒裴鈞,就不再說話惹他發火,乖乖張開嘴喝杓子裡的魚湯。
魚肉都是剔好的肚皮上的嫩肉,一根刺都沒有,還提前去了腥,煮得湯色發白時下了一碗牛奶。這是謝晏母妃教給阿言的,做好後魚肉軟綿,入口即化,湯汁鮮美,是謝晏最愛吃的一道菜。
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往日最喜歡的魚湯,今天卻聞著讓人不舒服,謝晏被他一杓一杓地投喂,盡力吞咽著,臉色卻愈加難看。
在裴鈞還要喂他一塊鮮嫩的魚肉時,他實在咽不下去了,猛地將嘴一捂。
“謝晏你敢——!”裴鈞臉色一變,條件反射地往後撤。
……喂藥他吐,喂湯他也吐!
孤大發慈悲來喂你,你不感激涕零磕頭謝恩也就算了!
孤難道是生得醜陋至極,叫人見了惡心,讓你這破喉嚨一看見孤就咽不下東西嗎?!
但謝晏只是劇烈乾嘔了幾聲,嘔得眼眶裡全是淚花,卻什麽也沒吐出來,不過那張蠟黃的臉頃刻間又去了幾層血色。
他難受極了,肚子似乎又開始疼了,他推開裴鈞的手,聲音越加發軟:“殿下,我不想吃魚湯了……”
裴鈞看他表情痛苦,心裡哪怕有一肚子怨氣也發不出來了。
“你,你到底……”
他猶疑著,慢慢地將手探進衣襟,覆在他腹部揉一揉或許好些,結果他一碰,謝晏好像更加不舒服了,長睫顫了顫。
他只能收回手,指尖殘留著肌膚溫軟的感覺,皺眉覺得他好麻煩,問道:“那吃什麽?”
謝晏順著枕在裴鈞的腿上,蜷縮著身體,似乎這個姿勢可以讓他不那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