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門,一隻雜毛雞撲棱著翅膀直接衝了上來,嚇了謝晏一跳。
寶瓶一手一個把四處亂竄的雞抓了,嗔道:“大早上的這是幹什麽?不是說買隻雞給主子燉湯嗎,哪來的這麽些活雞?”
阿言提著一隻開了門的竹籠子,滿身雞毛,氣喘籲籲地說:“早市上買的,別的都賣光了,這幾隻掉了毛成色不好看,旁人都不要。我瞧著挺好,倆公倆母,以後能生小雞能下蛋,我講了好一會的價才賣給我。”
他說著把幾隻雞都塞回籠子裡,關嚴實。
旁邊的聾二哥砍了園子裡的死竹,一言不發地弓著腰,扎籬笆搭雞窩,用來養雞。
寶瓶不可置信道:“以後咱侯府就要靠這個過日子了?這像什麽樣子?”
阿言歎氣:“那怎麽辦,本來以為元宵宴上見了攝政王,當著那麽多新貴重臣,他就是為了面子也會著人查查戶部那群人,究竟是誰克扣了咱們公子的歲祿。如此下來,好說歹說也能要回來點。誰知道他如此小氣,才給十兩!”
說著這個就更來氣了:“虧得我那兩個春瓶和狐裘!那原先都是公子很喜歡的東西。”
寶瓶說:“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用,不然我和聾二哥出去再找份工,不然光是炭火錢就頂不了幾天了……”
謝晏蹲在搭好的籬笆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他們說話,也給聾二哥遞遞繩子和竹竿。籬笆搭好了以後,阿言把籠子裡的雞丟進去,又灑了一把粗糠。
他興高采烈地問:“我能摸摸嗎?”
說話的時候手已經伸進去了,幸虧被聾二哥一把抓住。
阿言:“……這不能摸,真的咬人。”
“哦。”謝晏又看了一會,又擔憂地問,“它們為什麽打架,它那麽沉,都壓得另一隻站不起來了。”
阿言聞聲看了一眼,又不知道該怎麽跟謝晏解釋了,心想這兩隻雞可是一點也不認生啊,剛到了新地方就……阿言一陣無言,胡亂道:“這不是打架,是在抱蛋,有了蛋才會孵出小雞來。”
“和屋裡攝政王送我的漂亮鳥兒是一樣的嗎?也會有小小雞嗎?”
阿言怕他蹲這看久了凍著,把他拽起來推進屋裡,敷衍道:“對對對,一樣的。公子別問了,你粥喝完了嗎,待會該喝藥了。”
一聽喝藥,謝晏笑容就散了,進了屋往床上一趴,誰叫也不肯起。
這一頓藥被他從早上磨磨蹭蹭拖到晚上,吃過晚飯,阿言無奈叫人把藥拿下去重新熱一遍,正義正言辭地“教育”著謝晏“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的道理。
謝晏捂著耳朵,滿臉委屈。
阿言說的口乾舌燥,正想問那藥怎麽熱得這麽久,忽地外頭響起一陣嘈雜,寶瓶如臨大敵地跑了進來,滿面驚恐地指著門外喘了一會。
“言言言管……”
阿言給她倒了一杯茶水:“怎麽了慢點說,撞鬼了啊?”
“比鬼還可怕!”寶瓶咽了幾口水,終於歇過氣來,“雁翎衛指揮使來了,說奉命過來清路,攝政王馬上就到!叫您去前廳吩咐幾句話!”
“……”阿言騰一下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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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侯府前廳。
一刻鍾前,紀疏閑腰跨寶刀,身著絳色虎豹紋妝花羅袍,左肩系著皮甲,在一眾雁翎衛小的們前呼後擁的派頭下,邁進了平安候府大門。
此刻正端坐在正廳主位上,手指嗒嗒敲著桌沿,垂著眼睛品茶。
旁邊一對頭髮花白的老夫婦戰戰兢兢的,視線掃過這一屋子的雁翎衛,隻覺威風八面,嚇得他倆頭也不敢抬了,見紀疏閑一放下茶盞,就立刻上來續水。
紀疏閑面上耀武揚威,心中卻一言難盡。
這身指揮使的官服行頭,往日他只在緝捕犯官、抄家沒產或奉旨聽宣上朝時,為彰顯威嚴才打扮得如此隆重。大小京官但凡看見他穿成這樣,便知道沒什麽好事兒,自覺退避三舍;百姓瞧了,原地抱起孩子撒腿就跑的都有。
如今不過是來一趟平安候家裡,又不是犯了事,哪裡就用得著這個架勢,也怨不得這對老仆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老嬤嬤顫-抖著手,又給他續了一杯茶,紀疏閑握著杯子不自主瞧了眼後院的方向。
嬤嬤忙道:“寶瓶已經去叫我們管事的了,馬上來,馬上來!”
紀疏閑苦笑:“不急,不急。”
話音剛落,阿言帶著寶瓶匆匆跑來了,這園子說大不大,說小還真能跑斷兩條腿。他們平日都是走後頭的小門方便進出,前廳雖然日日打掃著,但已經多年沒待過客了。
阿言將昨日今天的事重新捋了一遍,實在想不出又是哪裡招惹了指揮使和攝政王了,他倆放著萬機不日理,大老遠的跑到這來折騰人。
來的路上他一再反覆問寶瓶,紀疏閑進來了有沒有暗示過什麽,臉色如何。
寶瓶搖了搖頭。
不知是不是阿言的錯覺,方才他進廳時,總覺的紀疏閑好像一直朝他身後張望,找什麽人似的,見他身旁隻跟來一個寶瓶,這人又微不可聞的松了口氣。
他納悶了一下,也沒敢多想,不情不願地叫道:“紀指揮使。”
“嗯。”紀疏閑放心地端起茶來,裝腔作勢地道,“言管家,你坐。殿下王駕將至,有幾句話我先過來與你吩咐吩咐。省得你們壞了規矩,惹殿下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