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她一頓,咽回原先過於嬌嗔的稱呼,“謝晏?你在這做什麽。”
謝晏看見她的臉,總覺得她的名字就在嘴邊,卻想不起來,隻好抿著嘴看了她一會,回答道:“我在等段……段清時,給我捉兔子。”
嘉成一聽是段清時,立刻變了臉色:“你,你怎麽能支使清時哥哥給你捉兔子!”
“為什麽?”謝晏不解,“是他自己說要給我捉的。”
嘉成越發嗔怒:“總之不行!你離清時哥哥遠一點!清時哥哥端方君子,怎能被你當做仆人一樣支來使去?”
謝晏無話可說,繼續揉著自己脹痛的腿腳。
嘉成轉身要走,又覺咽不下這口氣,折身到他面前,口不擇言道:“謝晏!你以色侍人還不知羞,如今人家不要你了,你就來禍害清時哥哥嗎!”
不知怎的,謝晏竟聽懂這句,急了,瞪著她:“誰不要我了!”
嘉成道:“昨晚有我的婢女守夜,親眼看見你被人從行宮裡趕出來。雁翎鐵甲衛還押著你那忠仆。若不是不要你了,怎麽會大半夜將你丟出行宮?”
謝晏本就不清楚昨晚的事,聽她這麽一說,頓時急了:“你,你放屁!你才沒人要!”
如此粗鄙之語,自然是聽阿言和寶瓶吵架的時候學來的。
“你若不信,自己看看良言脖子上有沒有傷痕,不就清楚了?”嘉成哼了一聲,“清時哥哥與你不一樣,他不喜歡男子,你不要禍害他!”
謝晏氣得不顧腳上疼痛,踮著腳朝阿言打水的方向走,幾步後,又覺氣不過,撿起腳邊的小土塊朝她背上擲去。
沒等嘉成抽出腰間的鞭子來,他就忍著腳疼飛快跑了。
邊跑邊在心裡琢磨嘉成的話,阿言一貫怕熱,今天跟著段清時從營地出來的時候,卻破天荒的系了條佩巾在脖子上,說是在營地新認識的小夥計送他的。
謝晏想去摸,阿言還不讓。
謝晏一向對阿言言聽計從,現在卻開始懷疑起他來。
什麽叫不要他了,殿下為什麽不要他了……是因為他吃得太多嗎,還是他太黏人了,纏著殿下沒辦法好好公務,還摔腫了腳,讓殿下覺得麻煩了?
他雖然還沒有親眼看到阿言脖子上是否有傷痕,但是心裡隱隱有預感,嘉成說的是對的。
謝晏一路走,腳又疼,心裡又想不通,止不住難過,眼眶很快就紅了起來,他飛快拿手背揉了揉,才沒有落淚。
走出了約幾十步,前方水聲更重了一些,謝晏停下來喊了兩聲阿言,尚未聽見回應,卻忽的從背後——竄起一道響亮的尖叫!
謝晏嚇了一跳,都忘了傷心,聽到那尖叫變成歇斯底裡的“救命”聲。
聽聲音,像是方才那個罵他“沒人要”的紅衣女子。
謝晏也想跑,但是原地猶豫了一下,她看起來很瘦小,恐怕連野鹿野驢都打不過,終究放心不下,扭頭往來的方向跑回去。
跑到原處,謝晏愣住了。
那是一隻中了箭的豹子,前爪已經拍在嘉成的腿上,正撕扯她的裙擺,她腿上已有不少血,不知道究竟是她的還是豹子的。
她的箭囊早已散落,鞭子更是不知所蹤,彎刀掉在了很遠的地方。
草叢裡還有一截不知道是誰的手骨,許是豹子咬傷另一個人時,被射了一箭,逃跑時撞上了這裡的嘉成,她穿得鮮亮又很能叫,豹子自然將她視為目標。
嘉成已被嚇懵了,任豹子將她衣裳撕來扯去,只知道嚎啕大哭。
此時才知道往日跟著武藝教習學的那些,不過是籠騙她們這些貴女的花拳繡腿,真到了生死攸關之際,根本就使不上。就在豹子嗷嗤張開血盆大口,向她流血的腿咬來時,她嚇得魂飛魄散,猛閉上眼——
然而,劇痛並沒有傳到自己腿上,反而是身上的豹子突然大叫一聲,滾在草叢。
下一秒,一隻手把她強行從地上拽起來。
“快跑!”
嘉成隻匆匆看見那豹子身上深深插著自己那把彎刀,它先被不知道什麽人射中一箭,又挨了這一刀,正吃痛地翻滾嘶吼。
她什麽都來不及多想,握上那隻手爬起來就跑。
謝晏捅了豹子一刀,也是心驚膽戰,頭也不敢回,拽著嘉成扭頭狂奔。
低矮的枝杈在臉上身上打得火辣辣地疼,但兩人誰也不敢停。
好在這幾年因常練騎射的緣故,她體魄比尋常閨閣女子強了太多,並沒有給人拖後腿。兩人一路頭也不回地狂奔,也不辨什麽方向,直到身旁人跑得開始劇咳,嘉成凝神看了一眼,才發現救她的是謝晏。
“你……”嘉成吃驚,但才擠出一個字,也跟著咳起來,只能閉上嘴專心逃命。
腳下路突然不太平坦,多了許多虯蚺的樹根,謝晏被絆了一下撲在地上,疼得淚花一下子就湧出來了:“咳咳,我跑不動了……”
他不比嘉成這兩年還專門練過騎射跑步,謝晏平日多走兩步都要喊累,今天腳還傷著,能跑這麽快這麽遠,已是不容易。
遠處還有隱隱的獸鳴,嘉成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硬生生把謝晏這麽個成年男子給拽了起來:“不行,不能停!你難道想被吃掉嗎!”
謝晏強撐著搖了搖頭。
前半程是謝晏拽著她跑,後半程變成了她拉著謝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