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隨即越過屏風,一抬眸,對上一雙渾濁無神的眼。
那眼睛形如彎鳳,依稀還能看出曾經的柔美來……但也只剩下一二分了。
謝晏不得不承認,這個曾經活在他記憶裡的蛾眉雲鬢的美婦人,確實已經老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問,那個字眼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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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謝晏沒有讓裴鈞跟進來, 讓他在門外守著。
裴鈞雖有些不高興,但並沒有反駁,蹙了蹙眉頭, 便出去了。
有段清時在床前盡孝, 忙前忙後。謝晏並沒有上前, 隻默默地立在屏風旁, 看段清時收拾了地上的破碎碗盞,重新斟了茶水, 伺候長公主飲了幾口,她胸口的喘促才慢慢緩解。
許是常年禮佛的緣故, 公主衣衫清素,不飾粉脂。但算起來, 公主也不過四十幾許,不知是不是寺中孤寂,她鬢角已有了明顯的花白。
段清時壓下難過,輕聲道:“母親, 你看誰來了?”
公主緩了緩氣息, 慢吞吞地看向屋中多出的一人,視線一頓, 唇瓣翕動幾許。
謝晏躬身行禮,先行開口:“公主金安。”
聽他如此喚自己, 公主神色黯淡了下來, 正要說什麽,她喉中一陣氣急, 以帕掩口猛咳了好一會, 再松開時,帕子上洇開了一片血痕。公主臉色也隨這陣咳嗽而白了幾分。
段清時嚇壞了, 手忙腳亂從櫃中取了藥丸,倒了幾粒送到母親口中。
謝晏看著那帕子,也不禁皺了下眉頭,道:“可請太醫看過?”
段清時抽了抽鼻子:“看過了,可是……”
他沒說完,就被公主抬手打斷,她將染血的帕子折起,一錯不錯地望著謝晏的方向,將他上下觀察了一遍,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你的病好了……那就太好了。”
謝晏答:“是五郎為我找到了解藥。”
“……解藥,五郎?”公主並不愚笨,聽他這麽說,縱然不知全部,也能猜出幾分來,她轉頭看了看窗外淡淡透出的一抹高大人影,點點頭,“小五是個好孩子……晏兒,你坐——咳咳咳!”
她又咳幾聲,段清時忙撫她的後背。
謝晏一面很同情公主的遭遇,少年喪子,青年喪夫,終年被癔病磋磨;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排斥被公主這般喚他,這總讓他想起那些不算愉快的往事。
但謝晏也沒有忤逆她,挨著床前一隻圓凳坐了,平淡道:“您是長輩,喚我平安就好。”
公主苦笑,順了他的意思:“平安。以前是我不好,我隻想著清硯,忽視了你的感受……是我自作自受,親手斬斷了咱們的母子情誼。害你在大虞孤苦伶仃一人……”
她伸手想去摸一摸謝晏的臉,但因謝晏沒有動,她未能夠著,只能遺憾地落下,淒苦一笑:“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都受盡了折磨。平安,我常常夢見你朝我哭訴,我很後悔,後悔把你這麽好的孩子推出去了,後悔那樣冷待你。”
公主痛苦地捂住胸口:“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一面了。”
“母親!您歇會再說話罷。”段清時擔憂地跪在床前,一會兒端水,一會兒奉藥。
謝晏看段清時又忙活了一陣,直到公主則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他才抹了抹眼睛,重新安靜下來。
隨著公主的動作,一枚木質手鐲順著她的小臂滑落下來,段清時見了,驚訝了一瞬:“母親,這、這不是晏哥小時候……”
是謝晏十歲那年,剛迷上了雕刻技藝,他想親手做一樣東西送給公主。但是玉易碎,他總雕不好,後來實在無法,才尋來一塊沉香木,雕了這隻手鐲。
手藝其實也很差,勉強算得上圓滑。
公主撫摸著那枚手鐲:“上山以後,我常常反省,後來翻出這枚手鐲,這些年來日日佩戴,在佛前懺悔……”她流淚道,“怪我以前鑽牛角尖,不知道疼惜你,所以老天責罰我,讓我失去了你這麽好的孩子,也讓清時沒了這麽好的一個哥哥。平安,是母親不好。”
“如今母親身子是不行了,我在這世上沒別的掛念,只有你和清時,你們哥倆要好好的……”
她說著,哽咽一頓,眼淚順頰而下。
只聽這些話,謝晏都有些動容,他起身,朝公主走了兩步,但至床前又停了下來,自嘲一笑:“公主體虛病重,有清時照顧,想必會很細致。我身子也不妥帖,便不久留了。”
他一轉身,公主在後急急喚了兩聲“平安”,還險些從床上翻下來,好在被段清時護住。
段清時見他如此無情,也有些不快,低聲道:“晏哥,母親大病,隻想與你多說兩句話。你、你少說兩句……便順著她些……”
謝晏回頭看著這母子兩人,失笑:“公主若是有所聽聞,便也知道,我從閻王殿裡徘徊數次堪堪救回,亦是病體沉屙,如今也是強撐精神才上山來。公主若是體恤,便該叫我早早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