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渾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了,目光下意識的跟著楚天闊杯子裡搖晃的液體而震顫。
他的世界失去了那些觥籌交錯的嘈雜聲,失去了官員們的談笑聲,失去了歌舞翩翩的音樂聲,只剩下一道乾枯的甚至死板的電子音,在他的腦海裡滌蕩成一條直線。
他目光顫抖的想象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
突然之間,他覺得凌風同楚天闊父子相認的場景會有些殘忍。
他想起來,他接下來可能會看見凌風血濺當場,在眾人的驚叫聲中快速的流失生命。
雖然他知道這個人一定會被救回來。
但是他總害怕一些難以揣測的蝴蝶效應。
就像是這輩子段澤雲和凌風沒有來得及展開的感情戲線。
萬一這輩子被槍射中的地方正好擊中要害。
萬一這輩子的凌風沒有被救回來。
他該怎麽辦。
他會後悔今天自己什麽也沒有做嗎。
他的心臟不受控制的顫動著,時間的流逝對他而言似乎變得極其的緩慢,滿到連沒一絲呼吸都好像無比的漫長。
咦?
楚天闊平平穩穩的喝完了那杯酒。
使者也什麽也沒有做,只是仰起脖子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什麽,都,沒有,發生?
楚衍愣怔的看著,整個人已經完全傻掉了。
怎會如此?
這種又驚喜又意外,又安心又失落,又緊張又刺激心情是怎麽肥事?
難道說,這個給他退休的世界殘存了那麽一絲絲的人性,不想讓他看到血光之災?
難道說,在蝴蝶效應的作用下,聯邦突然覺得留著楚天闊這麽一個傻大個也挺好的?
難道說.....
楚衍自己想出了無數理由來說服自己,但是每一個理由他自己也只能將信將疑。
雖然什麽也沒有發生,但是楚衍心中的不安並沒有停止,而是悄無聲息地與時俱增著。
突然,他忽然看到了什麽東西在豔陽下寒光一閃。
這個東西對準的不是楚天闊。
而是,而是...
凌風!
他的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衝上去了。
激光槍的速度很快,快到讓楚衍才剛剛接觸到凌風的身體,下一秒就感受到了胸膛處蔓延出撕心裂肺的疼痛。
那疼痛像是洪水猛獸,從胸口處流竄到四肢百骸,連呼吸都似乎成為了殘酷的凌遲。
他的目光一點點的渙散,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不過,他從來沒有見過眼前的凌風流露出這樣的神色。
那是在難以置信後....錐心刺骨的絕望。
有時候楚衍會後悔自己那天為什麽要穿白色的衣服。
看著血液從自己的胸膛處迅速的鋪張擴大,這種感覺其實也挺恐怖的。
到最後,楚衍整個人就仿佛從血泊裡面被撈上來的一樣。
呼吸的每一下為什麽可以這麽疼。
他蜷縮在凌風的懷裡,不想再呼吸,可是卻又克制不住的咳嗽,每一次由咳嗽帶來的顫抖都似乎要將他真個人摧毀。
血液的流失迅速的帶走了他身體的溫度,不過,幸運的是,也帶走了一些疼痛。
否則他可能會在被傷勢過重終結之前,先一步被這種足以催毀意志的疼痛所打敗。
原來如此...
原來是他啊.....
兜兜轉轉....
好疼.....
好累....
這輩子,上輩子,如果非說有什麽東西沒有改變的話,那可能就是——他會死。
過往就如同走馬燈一般在他的腦海裡浮現。
他想起了自己為什麽要成為萬人嫌,為什麽要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
不知什麽時候,他才能換來真正的新生。
***
不過,其實很多事情正在改變。
比如凌風抱著渾身是血的他,在人心惶惶的時候痛聲大喊著:“救人啊!快救他!快救他!!!”
比如段澤雲看到楚衍中槍時目眥欲裂,大喊著楚衍的名字,撥開瘋狂逃竄的人群,拚命的想去到他的身邊。
比如章雋在聽到槍響後失去了所有的從容,臉上瞬間蒼白的看不見一絲的血色,沒有了以往的冷靜,沒有了以往的算計,只剩下了人類原始的本能,就這麽一遍遍機械地呢喃著:“小衍,小衍,我的小衍,你不能有事....”
蕭穆目光顫然的看著發生在眼前的一切,冰冷而麻木的心一點點的複蘇,他的手在一點點的發抖。
他沒有開槍。
是誰?
是誰!
凶手無法在第一時間被揪出來,而已經失去意識的楚衍則被推進了搶救室裡的醫療艙。
他進去時,臉上已經白的毫無血色。
可是明明在不久前,他還在盤算著要如何灑脫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遠走高飛。
只是他想不到,自己還沒有飛,就已經早早折損了一對翅膀。
楚衍在治療艙裡裡生死未卜。
外面的人也是同等的煎熬。
上輩子楚衍的星艦爆炸的畫面似乎重新閃爍在了每個人的記憶中,伴隨著無法消去的陣痛,一點一點的將他們推進無限的焦灼。
他們已經無法忍受這個人再一次的死亡。
可是,楚衍是被激光槍射中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