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穆剛才還在同前面的人搏殺,這邊聽到身後的動靜後,他猛的回過頭去,還沒有褪去的凶勁讓他的眼神看起來異常血腥殘暴,目光接觸的時候,讓人覺得毛骨悚然,渾身戰栗。
不過楚衍早就是見過世面的人,這樣的目光也僅僅是讓他失神了片刻,在大腦適應了過後,他迅速冷下臉來,對著滋事的人揚聲呵斥道:“我隻說一遍,放風時間段不可以打架鬧事,如若違規,一律按照監獄條律處置,剝奪放風權利,為期三個月,除此之外,還要去懲戒所接受體罰,記住了嗎!”
他的話果然起到了作用,起碼此時此刻,確實沒有人再敢動手了。
雖然他們知道不許私自鬥毆一直都是不成文的規矩,但上面的人大多嫌麻煩,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基本沒有管過,如今卻被這個監管員堂而皇之的說了出來,這代表在短時間裡,他們都不能再如此放肆了。
可是...憑什麽?
憑什麽讓他這樣一個看起來就弱不禁風的小白臉給管束著他們的自由。
在楚衍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一個原本倒地不起的囚犯悄無聲息的爬了起來,並且拿出了一直藏在身下的粗繩,在這場紛爭即將終結的時候,他滿臉陰鷙的衝了上來,趁著楚衍毫無反應能力的時候,陰沉著臉,將那根拇指粗的麻繩狠命的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看著楚衍驚慌的模樣,他的眼中露出殘忍的目光,胳膊上的肌肉暴起,裹住他脖子的繩子劇烈收縮,死死的勒住那脆弱的頸喉,仿佛想將他折斷。
***
自打蕭穆來到這個地方後,在這漫長而又孤寂的時光中,他終於慢慢地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品舐著他過往的痕跡和回憶。
他想的最多的便是楚衍。
怎麽能不想呢,這個人是他在過往的人生中從未遇到的人,他就像一隻莽撞的小野獸,一點一點的闖入他著的內心。
或許,正因為他的心底滿是泥潭,所以楚衍的每一個足跡都在上面留下了深邃的腳印,無法忘懷,久久銘記。
畢竟,從來沒有擁有過的東西,會記憶的最深刻。
也正是在身處於監獄裡時,心中那無法掩飾的空虛才會讓他漸漸明白,他想他了。
是那種刻在骨子裡的想念,像劇毒一樣,在每一個彷徨的深夜裡流淌在血管裡,交匯的時候,心臟會不受控制的傳來深深的刺痛。
可是他想念的那個人正被君不臣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可是是自己將他一步步的帶到了龍潭虎穴。
他憎惡將他逼到這一步的人,所以理所當然的,他深深憎惡著自己。
他在賭。
倘若這最後的計劃也失敗了,君不臣應當不會再繼續容忍他的存在,他們兩個人在經歷這最後的一次交鋒之後,會有一個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縱然他如此想念,但是一個很可悲的真相就是,他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在某一天,有兩個獄警不知死活的站在門外,不知天高地厚的惡言頻出,以為自己隨便說些侮辱之詞,就代表著他們可以將自己踩在腳下,再爬不起來。
多麽可笑的想法。
他的腦海裡甚至已經浮現了他們的死相。
只要他想,就能看見這兩個人在自己眼前被血淋淋的爆頭,他能愉悅的欣賞著他們腦漿亂飛的畫面。
只是他覺得惡心,不屑動手罷了。
這時候,有一道清亮的聲音出現在這個監獄,居然在那個瞬間奇跡般的將陰霾一掃而空,連空氣都似乎變得敞亮透淨。
那人生著同楚衍相似的面容,但除此之外,他們在各方各面又很不一樣。
仔細跟楚衍接觸的人會發現,他說話的時候是很溫吞的,總能給人一種不慌不忙的氣質,讓人很願意靜下心來聽他說話。
那個監管員看起來則氣質冰冷,責備獄警的時候也慣用強硬的命令口吻。
這一點分明同那個人大不相同,可偏偏還是勾起了他的回憶,讓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這個人,好像是叫....張天寒?
當那人不經意的轉眸過來看向自己的時候,他莫名感覺心中已經被風雨催折的蠟燭重新複蘇燃燒,變得滾燙,變得炙熱。倘若他曾經把自己活成了只會聽從命令的冰冷機器,那麽這束火焰會重新賦予他第二次生命。
他不想這樣的被一個人深深牽絆著心臟。
明明只是一個模樣相似的人,他卻偏偏就像魔怔了一樣,居然從這個人的身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
太窩囊了。
他下意識的豎起城防,不願意在這個人的身上展現出一絲一毫防動容,哪怕他的心中已經兵荒馬亂,混亂不堪。
他知道楚衍不會來到這裡。
一是沒必要,二是不情願,更何況君不臣又怎麽可能放他過來。
這一切有理有據的想法一點點的將他說服,又讓他情不自禁的覺得,自己其實有點可悲。
在那人教育完獄警之後,隻回頭看了他一眼,就這麽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獄警順從的聽著他的話,再也不敢多說些有的沒的。
而在漫長的靜謐之後,蕭穆從黑暗裡回過神來,目光近乎貪婪的注視著那個人的背影。
畢竟他和那個人的背影,實在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