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其實我們可以再等等,再試著活一活。”
“我跟你打賭,我以後的人生,一定充滿陽光,我相信自己會從黑暗裡走出來。”
“所以你也要相信,你也能把自己救出來。”
刑淵愣愣的聽著,感覺到心中原本麻木的地方似乎在漸漸複蘇,好像有一根古老而又乾枯的琴弦正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撥動著。
等到他的心緒慢慢回籠的時候,楚衍已經離開了。
這會是真的走了。
天邊高懸的太陽依然毒辣。
樹枝上“吱呀”的蟬鳴依舊惱人。
路人的喧鬧依舊讓人覺得這個世界無趣至極。
但是
但是.....
刑淵抓起了那瓶從剛才起一直執拗著不願意喝的水,狠狠地扭開瓶蓋,仰起脖子,大口大口的吞咽著。
有水滴順著他的下巴滑到了地上,洇濕了一小塊灰蒙蒙的地面。
心中有一個聲音慢慢的放大——
但是....他想活。
......
主神本來以為刑淵已經放棄了求生,於是安詳的在主神空間裡葛優躺,眉開眼笑地等著那個天之驕子灰溜溜的回來跟自己道歉,並且保證從此以後再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從此以後一定會聽從他的指令,規規矩矩的做任務。
頑石就是需要這樣打磨嘛。
但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點開全息屏幕的時候,發現原本死氣沉沉的刑淵變了一個人一樣,開始掙扎著求生。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不吃不喝,而是開始用自己的智商賺錢,雖然賺的不多,但是起碼不會餓死。
雖然每天都很忙碌,但是每到靠近黃昏的時候,他總會回到自己流浪的那條街上,靜靜地等待著一個青年。
楚衍每次過來都會帶兩個包子,他兩一人一個,就這白開水咽下去,權當晚飯。
漸漸地,他們相處的就像朋友一樣。
他們已經彼此交換了姓名,交換了彼此的故事,只不過刑淵的故事就像一張白紙一樣,楚衍的往事也大多是不堪。
楚衍面對能理解自己的人時,性子就會變得很活潑,就像是卸下了往日的防備一樣,同同學們形容的那個陰鬱的青年判若兩人。
而刑淵也會當一個貼心的傾聽者,雖然他是瞎子,什麽也看不見,但是他會將腦袋輕輕的歪向楚衍那一側,側耳傾聽,那樣體貼的動作時刻提醒著楚衍自己正被認真對待著。
楚衍的心中有著諸多感慨。
他已經,多久沒有這樣過了.....
大膽的表達自己的想法,大膽的暢享著未來。
......
夏日漸漸變得不再那麽炎熱。
天邊掛來的風中滲著絲絲的涼意。
本來應該是一個非常舒服的天氣,但是刑淵的內心卻變得焦躁不安了起來。
至於他為什麽這麽不安,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直到楚衍告訴了他那個答案,僅一句話就讓他壓垮。
那一天,他說:“那個....我明天就要出發去A市上大學了。”
刑淵聽見後,沉默了一會,然後低低道:“嗯。”
楚衍的心情也並不是很美妙。
他的手指局促的攥住了自己的衣角,離別的話放在他的嘴裡總是那樣的難以啟齒。
可是有些話不得不說,有些事不得不做。
他在糾結著,不知道該怎麽說再見,但是刑淵這個人,這個時候輕輕的抬起頭來,張了張嘴,卻也又合上。
不過最終,刑淵還是給他找了個台階下:“你要去的,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嗎?”
楚衍下意識的點點頭,但是意識到對方看不見,於是就忙地出聲回答到:“嗯!”
他原以為刑淵會露出類似遭到背叛或者欺騙的表情,平心而論,倘若有一個人一直陪著自己,但是在某一天,對方突然說自己要離開,要到遠方去了,他一定會傷心的難以自己。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刑淵並沒有生氣。
夕陽溫柔的撒在他的面龐上,他溫和的笑著,眼角處顯出一點柔和的紋路,看起來極其的親切,溫和,坦誠。
他溫聲道:“那你隻管去做。”
至於後邊段的“不用管我”,他忍了忍 ,終究沒有說出來。
大概是不想讓自己顯得很可憐吧。
就在心中暗自失落的時候,楚衍驀地握住了他的手。
仿佛絲毫感覺不到髒一樣,他握的是那樣的緊,那樣的不分彼此。
他語氣堅定道:“兄弟,只要你還在這裡,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吃包子。如果我將來工作了,有我一口湯就有你一塊肉吃!”
“我還會帶你去治眼睛,說不定你的眼睛還沒有到達無可挽回的地步呢,畢竟你看啊,現在的醫療手段越來越先進,說不定哪一天,你就看見光明了呢?”
刑淵就這麽愣怔的看著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被許諾了一個無比溫馨的未來。
他隻覺得原本乾癟的心臟慢慢的充盈了起來,被這個年輕人的真誠和善良一點一點的填滿。
他終於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曾經有一個天之驕子,他上天入地,誰也不服,號稱時空管理局的第一反骨。
然而,他在最困窘的時候,有一個素未謀面的年輕人,成為了他黑暗裡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