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這孩子身上不乾淨,以前總愛逛青樓,染了一身病,回來身上不舒服,治了好久都治不好,就這麽死掉了,但家裡說出來怕丟人,所以連死因都不敢明說。”
“不乾淨?我看他人性格蠻好的,我還打算把侄女說給他。他就是身體不好,經常吃藥,可能得個什麽病,治不好就死了。”
“真是髒病,聽我跟你說,我還幫他抓了好幾回藥……”
一群人嘰嘰喳喳,旁邊有個嬸嬸一直坐著,雙唇閉攏,眼眶紅腫,猛地一咬牙:“你們什麽都不知道,還亂說!”
越臨給楚寒今剝了殼花生,送到他掌心。
但楚寒今沒心情吃,目光轉向了這位婦女。
婦女狠狠跺了跺腳:“他是被人咒死的!”
說完,將身上的圍裙一摘,離了席。
八卦閑聊驟然引起有人不高興,大家都有點懵,半晌才說:“王大姐是周少爺的奶媽,估計知道的比我們多。”
“肯定是我們說周少爺清白,她聽著不高興了。”
“哎,人都死了,不應該再說這些的。”
越臨神色讚同:“說到底呢,進青樓得病這事傳出去不好聽,死者為大,為了他的名譽著想,就不再議論了。”
不知是誰,突然來了句:“如果真的在意名節,就別叫那種人來。”
聽見這句話,楚寒今目光轉了過去。
其他人視線也跟著轉過去。
他看見一襲少年身影,穿的花枝招展,在人群中有些格格不入,濃妝豔抹十分綺麗。
是那個叫小蝶的青樓小倌。
接著,楚寒今耳邊傳來狠狠的啐聲。
看得出來,所有人都很看不起他。
但他熟視無睹,將花傘收起,自己找了張桌子坐下,也沒管人湊沒湊齊,拿著筷子便開始夾菜吃飯。
“跟周少爺往來的人就是他。不過周少爺都害病死了,他怎麽沒害病死呢?”那嬸嬸說這話時咬著牙。
畢竟是狐媚子,乾的就是這種下流行當,老老實實的過日子的婦人們看不起他,很正常,說不定還有誰的丈夫孩子給他送過錢呢。
旁邊有人譏笑他:“你今天沒生意啊?不賺錢,跑這兒來吊喪。”
小蝶渾不在意:“還不是怪你這麽久沒來照顧我生意。”
他話音剛落,剛才調侃的人被老婆揪著耳朵拚命往外拽,不停地罵:“你個老不死的,不自重!不自重!!我讓你照顧他生意!我讓你照顧他生意!”
那調笑的人也很無語:“我開玩笑!我要是和他睡過,你召來一道雷劈死我!”
周圍響起嘻嘻哈哈的笑聲。
那小蝶依然吃自己的飯,專夾好肉好菜放到自己碗裡,舉止一股子粗蠻勁兒,但襯著他這張粉嫩甜美的少年臉蛋,又顯出了幾分嬌憨之感。
他坐著大口吃雞腿,周圍不少人看著他。
片刻,身旁傳來一陣聲響,是榮枯道的晨陽與落陽兩位道長,並肩而立,一個堅毅,一個風流。
走近時,小蝶抬頭,看了看走在右手邊的落陽。
他笑了一下,低頭繼續吃飯。
而兩人明顯是朝楚寒今的方向來的,他和越臨坐在一堆老媽子中,越臨倒是無所謂,倒是楚寒今眼皮狠狠跳了一下,顯然又是社死瞬間。
那位晨陽道長說:“恕在下無禮,招待不周。才知道閣下是遠山道的月照君。”
楚寒今面色依然是一派平和:“不必客氣。”
“既然途經本地,在下早就仰慕芳姿,還請過來同飲一杯茶?”
六大宗有結盟關系,迎來送往是道場風氣。哪怕楚寒今不想喝,但他代表了遠山道,不喝茶就是不給榮枯道面子。
越臨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落陽目光放在楚寒今身上,抬眉:“請吧,月照君?”
話裡意味深長。
不僅僅是邀請,還有對他倆擅自闖入轄地不與人打招呼的慍怒。
這在正道的繁文縟節中,可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情。
越臨扶著楚寒今起身,想了想,探手遙遙向落陽一指:“今天上午,在路上向月照君扔了一支花簪的人,是不是你?”
落陽:“是我。”
“不錯,敢做敢認。我聽說這花簪有個諢名,叫‘惡繡球’,扔給誰就代表看上了誰,非得霸佔了不可。你向月照君扔花簪,存的是什麽心?不覺得失禮嗎?”
那落陽一臉驚訝:“怎麽會有‘惡繡球’之稱呢?古有擲花如雨,鮮果盈車,看殺美人。我這是為月照君的儀容傾倒,送了支花表達仰慕之情,絕無猥褻霸佔的意思,道友這句話可冤枉我了。”
越臨微笑:“也對,你區區一個風柳城鎮守修士,若是對月照君有非分之想,堪比螢火比之皓月,稍微有點可笑不自量。”
這話裡都過了幾招了。
那落陽撐著額頭,一臉無奈:“道友如此咄咄逼人,想必是我扔花的行為有所冒犯,那我認錯便是。這位是月照君,不知閣下是——”
他詢問越臨的名諱。
他倆遠在北疆,極少見其他宗門的人,回去後合計了片刻才確認這是楚寒今,可對越臨的來歷依然摸不明白。
越臨若無其事:“我是月照君的仆從。”
落陽猛地笑了一聲:“仆從?在下聽人說,你先前自稱是月照君的姘頭。啊,想想也對,這種羞辱月照君的話,顯然是開玩笑,在下還差點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