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敢確定?”
“這世間如果只有一個正直的人,那只能是月照君。”
“……”
這話誰都不敢說,也不知道他怎麽敢說。
楚寒今準備製止這種無意義的閑扯,旁邊突然傳來一陣低吼咆哮。
方才的大黑胖子,也就是行江信的傀儡,不知道遇見什麽,猛一掌拍在自己額頭。他雙臂在符水中浸泡成鐵臂,力氣能將鋼鐵捏爛,此時重重一掌,直接把他自己的額骨拍得癟氣,眼珠沿眼眶往外滾,發出“啊啊啊啊啊”的痛呼聲!
但他吃痛,越發用力地往額頭上拍,仿佛那是讓他感到疼痛的根源,“哐哐哐”幾掌下來,直接把自己半個頭拍沒了!
“臥草?”修士張大嘴巴。
這就是傀儡的缺陷,只知道進攻,不知道思考,十分呆板。
傀儡無緣無故自毀,行江信慌了手腳:“夏盛!”
他聲音被傀儡聽到。
夏盛稍微恢復理智,僅剩的眼珠轉了轉,沒走向行江信,反而大踏步走向集結的怨魂,仿佛被什麽東西操縱著,抓住一隻厲鬼用力撕扯。厲鬼群受到攻擊,都被激怒了,“嗚哇哇”叫著和他撕扯起來——
行江信失色:“我沒讓他進攻怨鬼啊?為什麽?為什麽不受控制了?”
看夏盛被打得嗷嗷叫,他又吼:“你逃啊!蠢貨!你打不過難道不知道逃跑嗎?還杵在那裡由著他們打你!”
本來在發狂狀態中的夏盛,被符咒控制心神變得安靜,拍拍腦袋,一步一個腳印往這邊走。
但他背後,跟著猶如蝗蟲過境的黑氣怨魂,鋪天蓋地。
“怨魂也被吸引過來了,”慕斂春面露擔憂,“唉,不然我們還是先上去吧?今天這天葬坑恐怕是真下不了了。”
他身旁的流明輕輕一嗤聲:“膽小怕事,慕宗主,你還跟以前一模一樣。”
慕斂春眼睛頓時通紅:“你說什麽?!”
流明翻掌畫出一道咒文,在手心躍動後變成五道旋轉的圓環,每一環寒芒陣陣,細看以為是碎光,其實是成千上萬支旋轉的劍陣。
——這是末法道宗,威名赫赫的萬劍殺陣!
末法道宗之所以被稱為末流之法,因為修仙問道,上法是內功,如運靈煉氣之流;末法是外功,如刀劍棍棒之流。普通末法道弟子終生只能修煉出一兩階的圓環,而流明居然修煉出了五階劍陣,那就是整整五萬支劍!
慕斂春吼起來了:“你想在我面前逞能,行!但逞能也不是在這個時候!你把劍陣收回去!”
流明臉色高傲,並不聽從。劍陣發出一聲長嘯,殺氣騰騰,伏向深淵萬鬼。
慕斂春怒極:“你收不收?!”
流明悠哉道:“慕宗主要是害怕,可以自己離去。”
慕斂春感覺這事已經說不通了,滿臉絕望:“你到底知不知道,天葬坑埋著什麽人——”
一陣悠揚的風聲鶴唳,鬼魂籠罩之中,突然受到感應,紛紛驚恐地偏向左右側。
血流成河中,走出一個雙眼流著鮮血、衣衫襤褸的高大男人,他單手持了一把長刀,仰頭看著天空,似乎在沉思,片刻後沉聲問:“他們都活著嗎?”
有人問:“這是誰?”
“這是誰???”慕斂春聲音嘶啞,“流明,你認得吧?這是你們末法道宗的上上任宗主!當年仙魔大戰,他一口長刀誅滅數魔,被萬魔圍困時,為了救出摯友,內丹破碎依然應戰。被救出來時唯一問的一句就是:他們都活著嗎?”
……他們都活著嗎?
流明神色僵硬,仿佛被抽去了骨髓,不複剛才的傲慢。
“他拚死救出來的,其中一個就是你父親!流明,我問你,你還敢不敢和他的鬼魂對打?!”
流明手裡的劍陣登時熄滅。
但是,刀宗已感知到了靈氣,以為是魔族,點點頭,猛將長刀一劃,彷如當年應戰時的英勇,身姿矯健,大踏步衝上來。
“我早說過,不要招惹天葬坑的英靈!”慕斂春聲音痛徹入骨。
因為這坑底,躺的全是忠骨的靈魂!
集體陣變,靈氣驟然間大盛,映得坑底日光通明。
楚寒今佩劍已出,道:“天葬坑有禁製,所幸怨魂隻被禁錮在坑底,大家逃出去就沒事了。”
說完,他取徑朝坑外過去,但被刀宗長刀一橫,攔在原地,只聽見他斬釘截鐵的聲音:“有本宗在,邪魔休想離開半步。”
陰風挾著凌冽刀氣逼至頸後,仿佛觸到冰面般的寒冷,楚寒今格劍去擋,被劈得後退兩步,見刀宗縱身一躍,閃電般朝他劈下——
“噔——”一聲脆響,亮光比方才更明徹。
越臨身上負的巨劍不知幾時取下,黑布解開,露出一把赤紅帶黑的長劍,刀口刻著紋飾,一側像劍,一側又像刀,塗滿符咒,隱隱顯出紅光。巨劍方出時,周圍厲鬼仿佛看到什麽恐怖的東西,匆匆忙忙吱吱哇哇往後疾退。
唯獨刀宗怔了一怔,大踏步殺來!
兩把兵器相撞,刀鋒相接。
巨劍竟然直接將長刀截為兩段。
越臨陰氣森森站在屍骨之中,單手握著巨劍,聲音壓迫感十足:“他不是魔。”
刀宗仿佛沒聽懂,直勾勾地看他。
“他不是魔,請你回去。”越臨撫過如月照的刀鋒,在眉眼刻下一道冰雪般的亮痕,“你再傷他,在下出劍,恐怕會將你魂魄斬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