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臨自然懂他的意思,略感疑惑:“怎麽了?”
“哼。”
先聽到一聲嗤。
光聽見越臨就笑了,接著,楚寒今揉了下眉心,抿著唇道:“沒事。”
果然是這麽冷漠疏遠的一句。越臨試探道:“我剛才看你好像嚇壞了?”
“……”
楚寒今殺氣騰騰、冷若冰霜地看他一眼。
不知道怎麽還生上氣了。可能是小菩薩傲嬌,被自己無意發現還有脆弱的一面,因此破大防了。
越臨示意:“好了沒事的話可以繼續睡,我不問了。”邊將旁邊的火堆捅得更旺盛。
一陣沉默後,墓穴內重新響起低低的呼吸聲。
楚寒今默了一會兒,回想夢裡的種種,再感受到躺在身側的越臨。失憶來失憶去,好多事情越來越說不清楚了。
又是一天清晨。
陽光明媚,春風送暖,越臨叫他:“今天再出去找找出路吧。”
楚寒今低頭從墓穴台階走上來,四下掃望。
這一次他倆是往山上走的。看到走上這條路線,越臨心裡說了聲不好,恐怕這邊的人跡會被發現,他之前碰到還沒來得及細究。
繞過一道斜坡和水溝,前面顯出幾面被砍斷的圓形樹樁。
楚寒今垂眼看了一會兒,轉頭目視越臨:“這樹被砍斷的時間不會超過四個月。”
越臨隻好點頭:“是。”
“說明四個月內這裡有其他人——”說到這兒時,楚寒今話裡卡了一下。
四個月內,按照自己入關、出關和遇到越臨的時間來算,那差不多就是他和越臨住在這裡的時間,加上前兩天看到的螢火蟲花田,時間便形成了閉環。
這樹有可能是曾經的他和越臨砍的……
思及此,楚寒今眉眼複雜了一些,側頭看向越臨。
越臨抬了抬眉:“怎麽了?”
他還是什麽都不記得。
楚寒今不置可否,將白袍袖子往身後一背,淡淡道:“沿著砍樹的痕跡找找吧。”
材質良好的松木和檀木分部較為廣泛,沿著叢林走來走去,翻過了一座山頭,便再也看不到圓形的伐木痕跡。
呼吸著叢林間的水汽,楚寒今問他:“如果讓你修房子,你會修在哪兒?”
“正所謂‘人之居所,宜以大地山河為主’,肯定選明堂,風水好的地方。”越臨望了望山下,“最好靠近水源,周圍地質堅硬。”
楚寒今抬眉:“你指個方向。”
越臨掃了一圈,抬起手,指向半山腰上一處被林子擋住的平地,說:“那個地方吧。”
楚寒今笑著往那個方向走。
越臨見他笑了,有些意外,莫名也笑了下:“為什麽讓我指?”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句話藏著一半的信息,他倆沿著土坡往山下走時,發現腳下的道與別處不同,似乎經過短暫的整理,雖然又覆上了一層短短的草茬,但明顯更為平整。
楚寒今:“看來找對了。”
他話裡忍不住有點小得意。
這麽高興?
越臨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角淺淺勾起,等沿著斜坡上的石板小路步入林間的院落時,他終於明白楚寒今為什麽笑得開心了。
眼前是一座竹編籬笆圍起來的小院子,柴門朝東,裡側是一間木頭搭建的房屋。
飛簷翹角,木屋沒有道宮那麽華麗,但也修得比一般的農舍好,同時還出現在這樣的荒郊野嶺,讓越臨眼前微微一亮。
楚寒今看著這房子,心想心中的猜測果然對了。
他和越臨回到了剛認識時的地方,而越臨的記憶回到了剛從墓穴出來時。
這間小院子,是他和越臨一起修的。
越臨走到柴門旁,抬手拊掌,往前一推。
“嘎吱——”門打開了。
院子裡沒有名貴的器具,但陳設比較考究和雅致,左手邊垂著一籠蘭草,右手邊開辟過一片平地,種了一株枝繁葉茂的菩提樹,其下一張石桌,桌上刻著圍棋的棋盤。
光看著這幅場景,就能想象院子主人在樹下對弈的模樣。
越臨目光微動:“誰修的?”
楚寒今又淺笑了一下:“你猜。”
越臨走到回廊邊,這裡用木板撐出來很大一片空白,頭頂是飛揚的簷角,排水溝做的精心,大雨天肯定垂落如珠簾,方便在回廊下聽雨。
依然修的這麽好看。
越臨起了疑心:“沒有人住?”
楚寒今:“沒人住。”
他倆推開門扉。
屋裡的一切收拾停當,主人離開時特意清掃過,將暫時用不上的笤帚放在門後,桌面鋪了層白布,衣服也疊碼整齊放在衣櫃裡,還放了防蟲的靈香草,似乎只是短暫地離開一陣子,以後又會回來。
這一幕,楚寒今忽然湧起一陣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越臨左看看,右看看,拉開一把松木椅坐下:“總覺得這地方看著面熟。”
房屋在深山裡顯得特別安靜。
可這座房子修的清新雅致,似乎又發生過無窮無盡的故事。
楚寒今轉向越臨,掠起眼皮:“想起什麽了嗎?”
越臨正在找茶碗,抬頭:“怎麽?”
他眼前的白衣仙尊飄然若雪,靜靜地垂眸看他,一身衣裳穿得皎潔如月華,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就這樣簡單的一幕,猛地撞入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