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目光投向了彥昭。
彥昭抿了抿嘴唇,猶豫了一下,隨後點頭:“就身上這套吧,總歸我也不是典禮的主角,剩下幾套看上去都有些太花哨了。”他的目光落在鏡子上,那裡頭正立著一個黑發亞裔少年,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絲綢荷葉領襯衫,外面是一件黑色禮服,勾勒出纖細的腰線。
彥昭從來沒有穿過這樣造價昂貴的禮服,他望著鏡子裡的畫面,複古式禮服映著身後城堡的背景,讓他看上去像是回到了那個舊貴族還頗為威望的年代……勞倫廷的年代。
他身後立著的那位長發吸血鬼,不知道什麽時候伸手拍在了彥昭的後腰上。
“不好說。”勞倫廷開了口,他的聲音響在城堡中猶如一首詠歎調。
“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預知的力量是有限的,直到事情發生的一刻,典禮的主角究竟是誰,沒有人能夠準確說出始祖的意思,即便是我,被選中的親王。”
窗外的月亮高掛,霧氣彌漫整座紅月山,那霧氣當中似乎摻雜著一種微妙的紅,就像是一把紅土地的沙子揚在了空中——典禮將至,這是夜空中的星辰組成的圖譜,告訴地面上生活的生物。
“本市氣象局提醒,今日晚間到明日上午,我市將會有大霧天氣,能見度低於50米,本市高速公路將會封路,請市民提前安排好出行……”
彥昭坐在自己的房間裡,他在安靜地等待。
今日,對於人類來說顯然是不適合出行的時候,而紅月古堡卻有不少客人造訪,打破了往日裡的寧靜。彥昭從樓上看向古堡前面的庭院,只見原本空蕩的庭院裡此刻停滿了車輛,從車裡走出來的人物來自整個國家的各個角落,彥昭甚至能在其中發現許多電視上經常出現的面孔。
彥昭現在已經基本了解吸血鬼世界的運行法則:這些長壽的家夥在漫長的生命中,大多積攢下大筆的財富,擠入人類社會金字塔當中頂尖的部分,當然,為了不使得面貌本認出,大部分吸血鬼在同一個地區停留的時間不會超過四十年,他們會搬離,也會在多少年過後換一個身份搬回來。
人類的記憶是短暫的,至少,與吸血鬼相比是這樣的。
這是一場橫跨百年的祭祀大典,並不是一場觥籌交錯的舞會,吸血鬼是一種領地意識頗強的獨居動物,他們也不會選擇在這種場合進行社交,他們身著禮服行走於城堡中,幾乎沒有產生任何腳步聲,只能零星聽到一些交談,大部分用的是法語。
“先生,殿下請您下去,典禮即將開始。”詹妮敲了敲彥昭的房門。
彥昭今天心中總覺得不太安寧,他的目光落在門口,深吸一口氣,跟隨詹妮的步子走下樓梯,大廳裡聚集的吸血鬼們,幽暗的燈光映襯著他們蒼白的面孔,在意識到有人從樓梯上下來,他們逐漸抬起一雙雙血紅色的眼睛看向彥昭。
“Etl’enfantchoisiparsonaltesse?”(被殿下選中的孩子呢?)
“C’estlui.”(是他。)
“J’aientendudirequesonAltesseluiavaitdonnél’héritage.Celareconna?t-ill’identitédesonpartenaire?”(我聽說殿下將繼承人的身份給了他,這是否宣告了二人伴侶的身份?)
彥昭能夠聽到他身側兩位手執折扇的女士在小聲地交流著什麽,然而他聽不懂法語,只能從她們的神色中感覺到她們是在議論他。
“過來。”
勞倫廷的聲音忽然從大廳的另一頭傳來,明明沒有用多大的音量,那聲音卻頗為低沉渾厚傳入眾人的耳朵,所有人停止了議論,自發為彥昭讓出道路,而在大廳的另一頭,彥昭看見了那位尊貴的吸血鬼親王,他今天穿著頗為考究繁複的暗色禮服,內襯有泛著光澤的暗紫色花紋,花紋的內容應當是玫瑰。
他的手中執著一隻燭台,蠟燭的火焰跳動著,將他金色的束發襯得愈發如絲綢般順滑。
在典禮上,所有的吸血鬼都露出了本來的面目,他們毫不掩飾自己血紅色的眼睛,豎立的瞳孔,以及口中的森森獠牙。
彥昭也是同樣。
他豎立起的瞳孔在看到勞倫廷的一瞬間收縮了一下,很快,他挺直身體一步一步向那位親王走去。
勞倫廷露出微笑,他相當自然地牽起彥昭的手,將他領在身旁。
“感謝諸位的到來,今日,我們相聚於此。”他這樣說著,轉過身去,帶著彥昭率先向城堡的另一頭走去。
紅月古堡的佔地面積十分巨大,而彥昭之前也從來沒想過,原來,那一扇並不起眼的木頭門背後,竟然有一條地下暗道,他跟在勞倫廷的身側走在最前面,而身後是一群隱入黑暗的吸血鬼。
沒有人說話,這條狹窄而幽長的暗道中只有燭火,以及映在牆壁上的影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突然開闊起來,彥昭看到一個巨大的、石頭築成的圓形場地,猶如一個鬥獸場,天花板中間鏤空出一個圓形,下方是一個同樣由石頭築起的祭祀台,上面放著一個托台,不知道應該嵌入什麽物品。
吸血鬼們自發地垂首站在祭祀台下方,而勞倫廷正領著彥昭一步一步邁到祭祀台上。
“先生,我也要上去嗎?”彥昭緊張地小聲低語。
“不用緊張。”勞倫廷握著他的手微微用力,“所有人都有其固定的命運,正如同天體運行的軌道,昭,你會有屬於你的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