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昭能夠看到羅文的目光掃過自己,不過,他並沒有要跟彥昭搭話的意思,而是轉身進入了司麒所在的病房。
談話聲從病房中傳來,不甚清晰。
很快有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來到彥昭面前,簡單交代情況,好吧,與其說是交代情況,更不如說是在“通知”彥昭。
“夫人讓你們現在回國。”
“現在!?”彥昭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個大塊頭,仿佛他是在說什麽天方夜譚,“可是白天的時候羅文先生還說司先生和夫人因為別的事情要忙沒辦法過來探望,讓司麒安心養病……”
“現在就走。”那黑衣人沒有聽完彥昭的話,直接開口打斷他,“這不是在和你打商量。”
“但是,我和司麒在學校……”
“沒有那麽多廢話。”
也許是這些做“武行”的都沒什麽耐心,又或者是彥昭在他們的眼裡並不配得到什麽尊重,那人很快就伸手拽在彥昭的胳膊上,連推帶搡將彥昭送出了醫院,扔進一輛黑色的轎車後座。
彥昭頓時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就像是野獸聞到了天敵的氣息,讓他不由自主地汗毛倒立。
正如同洞穴之喻中,一旦枷鎖被打開,囚徒發現了第一個虛假的影子,很快他就能找出更多虛假的影像。彥昭在推開真相的大門之後,許多看似平常的事情就變得不再平常,比如此時此刻,雖然司家長輩的舉動可以被理解為是對兒子的擔憂,但仔細思考會發現其中有關鍵邏輯難以自洽——假如他們是真的擔心司麒,那麽至少應該等司麒的傷恢復得差不多再走。
而不是在一個深夜,興師動眾,將一個在異國受傷康復中的兒子帶上飛機,除此之外,站在轎車附近的黑衣人似乎對車內的彥昭也很是謹慎,他的目光猶如具有實質,落在彥昭上像一道枷鎖。
難道這次不僅是為了司麒,還是為了我?
彥昭緊皺著眉頭,大腦飛速運轉,可是,為什麽是為了他……
“先生,我找不到媽媽了。”
在這樣緊張的時刻,忽然有一道小女孩的哭腔在黑夜中響起,詭異得像一個陰謀。
彥昭抬起頭去,很快就對上了艾琳娜那張熟悉的面孔,他下意識想要出聲,卻見艾琳娜衝他眨了眨眼睛。
彥昭很快閉上了嘴巴,他不知道艾琳娜的身份,但是,由於她常年出現在勞倫廷身邊,彥昭心中已經有了猜測……那應該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小女孩,至少,她不會是真的為了一個從沒見過的“母親”而哭泣的。
那個黑衣人被穿著洋裙的白人小女孩拽住了衣角,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神情,他盡量放低聲音:“請你離開這裡,小姑娘。”
“但是……但是我找不到我媽媽了,先生,這裡很黑。”
現在彥昭可以確定艾琳娜完完全全是在演戲,因為他的視力在黑夜中好得出奇,幾乎不花費任何力氣就能看清她的臉——她一邊放聲大哭,一邊彎起嘴角,像是仗著人類在黑夜中視力的低下而為所欲為。
彥昭不知道她到底是來做什麽的,他保持安靜。
“先生,你們是不是有要事要做?”
“是的,所以你最好離這裡遠一點。”
“可是,我想你們至少能幫我報個警,先生,我媽媽說這些晚上不安全,我也很害怕,我……”她再次放聲大哭起來,“你們要去哪呢,如果是回市中心的方向,能不能帶上我。”
“不行,我們要去機場。”
黑衣保鏢似乎被她煩得無可奈何,在回頭看了一眼彥昭所在的黑色轎車,確認車門是鎖上的之後,很快拿著自己的手機走到旁邊打起了電話,彥昭猜測他可能是在報警,又或者是請同伴出來處理這裡的“問題女孩”。
艾琳娜在那個人背過身去的時刻,放下了假裝抹眼淚的手,她對著彥昭歪了歪頭,笑起來。
“放心吧,親愛的。”
彥昭不知道自己讀的唇語是不是正確的,總而言之,一想到這個小女孩可能年齡比自己還大,甚至可能比勞倫廷還大(這不是真的),他就覺得一陣頭痛,仿佛是精神分裂了一般,完全不知道應該對此做出什麽反應。
彥昭這樣想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已經開始接受這樣超脫科學的世界觀,連帶著在看到艾琳娜的時候,原本要被送上飛機的焦慮都減輕了幾分。
上面的人也許是替司麒辦完了手續,很快,一行人浩浩蕩蕩從醫院的正門走出。
在司麒上車之後,前前後後一共三輛黑色轎車從醫院門口啟動,在轉過街口的時候,彥昭好像在拐角看到了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不過,還沒等他看清,汽車就已經提速離開了這裡。
“這些應該是吸血鬼人類交流協會(VHCA)的人。”
艾琳娜手裡還抱著自己的布偶娃娃,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勞倫廷的旁邊,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到剛才哭出來的可憐模樣,相反,她的嘴角上翹,帶著邀功一樣的笑容:“你應該謝謝我,勞倫廷,要不是我們早到一步,也許你就要去太平洋另一頭找你的小男孩了。”
“這是你應該做的。”勞倫廷毫不客氣地回復,他邁開長腿,走到街道後方停著的汽車後座上。
艾琳娜追了上去:“你為什麽放他走?明明知道他在外面不會比在城堡裡更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