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聯合出征,三魔王的關系也注定了他們永遠會彼此防備,所以塞羅斯這一側的守衛十分森嚴。不過安斯艾爾畢竟是魔王,他頭上的犄角微微發亮,其中的寶石斷片異常璀璨——這是在進行力量轉化。
這個犄角發箍本身就是用來轉化調和他光明之力的東西,不然,魔王陛下抬手聖光灑落,這偽裝早就要破了。
沒有驚動任何惡魔,安斯艾爾緩步走了進去。靠近塞羅斯帳篷的一側,他忽然微微皺眉,加大力度隱藏了自己的身形。
塞羅斯好像在與什麽人談話。
那個人穿著長度拖地的黑色長袍,謹慎遮掩著自己的氣息,只是他怎麽可能瞞得過魔王?認出他身份的安斯艾爾眉心一皺,接著,他看到塞羅斯若有若無地向他這邊投來一眼。
……已經發現他了嗎?又為什麽沒有點破呢?
安斯艾爾捏住手腕上垂下的墨金細鏈,摩挲了一下,這是他的習慣,順便也可以吸收他由於情緒變化而產生的過剩的光明力量。
與塞羅斯會面的黑袍人,正是安斯艾爾手下的惡魔領主布提斯,主宰火湖與浮花深淵接壤處的狹長地域。值得一提的是,他對安斯艾爾的新貿易政策並沒有太強烈的反對,也會經常向安斯艾爾表忠心,只是現在卻在與另一位魔王私下會面。
“塞羅斯陛下,我是帶著誠意來的。”布提斯說道,說話間,他的黑袍兜帽有些向後滑落,露出一顆猙獰的蛇首。魔界異類眾多,有著人形外貌的反倒是少數。
“前來第七深淵的路途十分遙遠,在路程之中,我也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過錯。”他的態度非常柔和且低微,他便是憑借這副模樣在安斯艾爾那裡確保自身安全。塞羅斯身邊的近臣都跟著舒展了眉目,顯然,他認為這領主非常識相。
墨藍豎瞳的魔王卻目視他,臉上看不出喜怒。
“你有什麽過錯?”
布提斯的態度頓時更加謙恭。
“我錯誤地想與您平分蘇伯比安城,而實際上,大頭應當屬於您。在分配方面,我提議七三,您是七。”
溫良的態度之下隱藏著蛇般的狡詐,布提斯弓著背,以一種近乎仰望的姿勢望著魔王塞羅斯。他很清楚掌權者的心態,為了更大的利益,他願意表現得低人一等。實際上,七三瓜分蘇伯比安城也不是布提斯的底線,他很清楚,一旦安斯艾爾隕落,已經建設得相當繁榮的蘇伯比安城必然會被塞羅斯全部吞下,半點都不會留給他。
這沒什麽,布提斯的本意只是想讓整個東域重新陷入戰火,然後——
重立新王!
安斯艾爾頑固得令人憎恨,又清廉得無懈可擊,誰都琢磨不透他究竟想要什麽,又渴求著哪種快樂,就仿佛真的以節製物欲建設東域為畢生使命一般。以布提斯為首的幾個惡魔領主憎恨不已,他們想要推舉新王上位,這個新王必須得是自己人。
就像南域的利維,本身也是被推舉上位,代表著一批惡魔領主的利益。
至於蘇伯比安城,割讓就割讓了,東域還有很廣大的土地。
一旁的安斯艾爾又收到塞羅斯的視線,這視線輕飄飄的,仿佛在說“你看看,這就是你手下的領主”。
安斯艾爾卻一點都沒生氣,他隻覺得布提斯愚蠢。
真以為塞羅斯吞下最好的蘇伯比安城之後,就會乖乖收手,打著飽嗝離去嗎?蠢貨!有了根據地,入侵會變得更愉快,只會是一次割讓次次割讓,最後整個東域都被塞羅斯收入囊中。
布提斯不覺得自己愚蠢,或者是,他根本不在乎東域。他殷殷看著魔王塞羅斯,等著討價還價。
最終的成交結果令布提斯勉強滿意。
近臣在旁邊為即將成立的同盟寫著契約書,承諾將整個蘇伯比安城及周邊數十公裡割讓給魔王塞羅斯,承諾邊境線向內推三十公裡,幾座安斯艾爾大力布防過的戰略性浮島也打包送了……可以說,簽下這份合約的東域簡直像一隻肥美的獵物,正露出柔軟的肚皮,等待掠食者享用。
“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殺死現任魔王安斯艾爾。”布提斯激動得雙手握緊,“就算不殺死,也要交給我們!”
如果是後者,那他們無疑能更靈活的確定魔神遺留之冠脫落的時間。王死之後冠冕才會脫落,他們可以先決定好推舉誰,再殺死舊王。
塞羅斯仔細確定了契約,頷首。
“可以訂契了。”
布提斯頓時激動地上前,那顆蛇首上,喜悅的表情卻忽然定格——
“噗……咳咳!”
他咳出一口血,心口處銳器的冰冷觸感一觸即退,魔王已經冷漠地收回手,鮮血沿著指尖滾落。那居高臨下俯視著布提斯的墨藍豎瞳,帶著分明的嘲弄。
直視魔王的瞳眸,這是惡魔的無上光榮,可是布提斯已經沒辦法想這麽多了。他眼前的世界在漸漸昏暗下去,也許是惡魔的生命力頑強,也許是魔王故意為之,他暫時還沒有死。
他聽著魔王的足音和他生命的倒數一同響起,足音漸漸遠去,然後止住。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一意孤行最可能獲得的結果。”魔王凜冽的聲線說道,“你只會被刺殺,被背叛,終有一日無法維持頭頂的冠冕,從王座上跌落。”
“然後你會痛苦地死去……安斯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