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級退堂鼓選手,戴著魔王旗下出品眼鏡的領主眼中閃過遲疑。他在戰鬥間隙,艱難地挪到加波身邊,同他說話。
“現在看來,如果再這樣打下去,在我們殺死魔王之前,一定會被魔王所殺。”
領主面沉如水,加波瞥了他一眼。
“你有什麽良策?”
“不如……”領主的聲音十足陰沉,“挾持領地內的子民,逼迫魔王退兵!”
加波已經有所預感,他緩緩垂下睫毛。
他其實並不意外,會有領主向他提議如此做,領主們本就如此。所以,領主出身的南域領主利維,才會在上台之後有如此多的殘酷舉措,而依舊能稱自己四海升平。
惡魔領主更注重自身的權利,而下方子民,僅僅是為了維持他們的權力與尊榮而存在的。就像他們的子民只能羨慕地遙望燈火,遵從領主的政令,而領主卻能通過走私渠道,弄來先進產品享受生活。
他們是尊貴的惡魔領主,與普通惡魔——
不在同列。
提出這樣殘酷的建議後,戴眼鏡的惡魔領主胸有成竹地等待加波的回應,他有近乎十分的把握,加波會同意,只不過是犧牲一些領地內的普通惡魔而已。他們要先殺掉一些,好讓魔王安斯艾爾看到他們反抗的決心,之後,就能談判了。
惡魔領主這樣想著,未曾料想,迎面而來的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領主被打懵了,他不可思議地轉過被打偏的臉,看著加波,卻只看到一雙布滿血絲的豎瞳,這把他嚇了一跳。接著,領主聽到了加波的聲音,一字一句,近乎切齒。
“我跟你……跟你們……果然不是同路人……”
“我還沒有下作到那種程度!”
這並不是假清高,而是長久以來,加波所遵循的底線與原則。在這個時刻,他好像什麽都沒想,又好像想了很多。
他想到領主代代相傳的榮耀,從父親那裡接過的領主印契的喜悅;想到他年少時與漢帕坐在城樓上,暢談如何治理領土的快樂時光;那些記憶如一隻隻鴿子棲息在他的記憶中,停滿了一整棵枝繁葉茂的樹……他一生所求不過為此。
領主有很多特權,他可以稍稍減少,不過,卻不會動搖領主制度的根本。
加波也明白,也許魔王安斯艾爾大刀闊斧的改革是對東域最好的,如果不觸及領主利益,他絕對非常敬佩這位魔王陛下,甚至能夠君臣相得。但他怎能放棄呢?家族的榮耀,領主的榮耀,少時的夢想……
其他領主都開始退縮。
安斯艾爾這樣的對手,加成無盡,攻擊橫掃,戰到後期連自己的傷情都不顧,治愈術能高速修複軀體,只有疼痛和流血需要他自己擔負。他開始沉溺於戰鬥,舒展天使羽翼的、無邊的戰鬥的喜悅正將他席卷,所有領主都開始逃開,只有一名領主還在倔強地抵抗著他的攻勢……
夕陽色的惡魔豎瞳中,瞳孔緊緊收縮著。
“獻祭——我的——”
戰天使的獻祭魔法,損害自身,換來可怖威力。這個魔法只要一出,現在還在他手下憑著一腔意志拚死抵抗的領主加波,將會——
瓦解。
就在此時,一聲鳴叫猶如石破天驚!
“嘎!!!”
安斯艾爾驟然回神,他立刻撤回致命的魔法,將長弓橫過來一抽,算作替換的最後一擊。領主們已經向四面八方逃竄,企圖東山再起,但是無妨,安斯艾爾並非孤身來此。
一直環繞四周布設火焰的不死鳥發出長鳴,數道不同顏色的光亮追逐領主而去。流光散去的中心,加波的軀體飄搖下墜。
領主始終固執地睜著他的眼睛。
他不是漢帕,不是巴欽,不是那些投效了魔王的領主……
他被擊敗了,魔王為何沒有奪走他的性命?
加波忽然想到了什麽,兒時的誓言,飛滿天空的灰鴿子,總是在他背後冷不丁“咕”他一下的朋友……
漢帕……你就是為了這個才……
在他漸漸模糊的視線中,舒展雪翼的魔王神情凜然,卻又有著慈悲……
領主閉上眼睛。
果然,是個天使。
* * *
魔王獲勝,四處逃竄的領主正在被忠心的大臣們逐漸擒回。若是認罪,當場交出領主印契還好,如果不認罪,少不得還要費手腳。
安斯艾爾表現得比較沉默。
差點把加波給創死。
安斯艾爾環視場中,讓士兵給戰到昏迷的加波換一處地方,可以睡得舒服些。在這過程中,安斯艾爾還找到了立大功的塞鵝斯,他高興地把這隻黑天鵝抱了個滿懷。
鵝鵝立大功!
“回去獎勵你一個廚房那麽多的乾麵包。”安斯艾爾跟黑天鵝說著悄悄話,“讓人給你拉到湖邊,你泡著湖水吃。”
還以為有什麽好事情的塞羅斯:“……”
這麽好的獎勵,就讓黑天鵝原本的意識來吧!
日後差點被撐死的黑天鵝本魂:“???”
抱著黑天鵝,感受著天鵝撒嬌地把嘴巴搭在他肩膀上,安斯艾爾緩緩來到目前被俘虜的幾個領主面前。領主們害怕又不害怕,他們雖然身陷囹圄,魔王出於聲望考慮,不可能上來就殺了他們。至少要等反覆詢問過,確定他們不願意交出領主印契,才會暗中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