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寶張了張嘴,忍不住笑起來:“我現在知道,人聖對於燭幽君來說,一定是非常重要又特別的人了。”
“自然。”燭幽君讚同地點了點頭,“不過,對我而言,他不是‘人聖’,只是司南星。”
張小寶似懂非懂,他認真點了點頭,試著問他:“燭幽君不是鬼,即便要離開冥府,也不需要輪回投胎,那您有沒有想過離開?”
燭幽君毫不猶豫地點頭:“自然想過。”
張小寶來了精神:“什麽時候?”
燭幽君誠實地回答:“特別忙不能回家吃飯的時候。”
張小寶:“……”
“不過冥府一向不循規蹈矩,大多數時候我都能待在外頭,因此還算不錯。”燭幽君神情認真,“更何況,冥府十君各有所長,但除我之外,並沒有特別擅長戰鬥的。”
張小寶張了張嘴,想說這幾位恐怕隨便拎一個出來,他都打不過,但想了想他自己妖力低微,於是還是識相的閉上了嘴巴。
燭幽君看向他:“你看起來也並不是擅長戰鬥的類型。”
張小寶誠實地點頭:“可能算一竅不通。”
燭幽君搖了搖頭:“所以,我也不能放心,至少得找到一個能鎮住惡鬼的存在……”
他若有所思地開口,“若是東海那位五爪金龍今後能夠再成長些,或許能幫上忙。”
張小寶已經不是第一次從冥府十君口中聽到“放不下心”這類話了,他忍不住撓了撓頭:“大家都很擔心冥王大人啊,但我覺得那位大人如此強大,好像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但他的劫數特殊,一旦放松,就是萬劫不複。”燭幽君抬起眼,“而他一向得理不饒人,性格惡劣,無法無天,這天底下想要看他萬劫不複的人如過江之鯽,太多了。”
“有些人想等他落魄時踩上兩腳,而有些人會想方設法讓他落魄,這也就是為何每次劫期,他都這邊多災多難。”
“啊?”張小寶大驚失色,“為什麽啊,我覺得冥王人特別好啊!”
燭幽君動作頓了頓,像是覺得新奇般看他一眼:“原來如此。”
“我原本還想,你看起來似乎沒什麽特別,想法倒是特別。”
張小寶:“……打擾了。”
燭幽君以為他打算離開了,便問:“你下一處打算去哪?”
“就先問我吧。”一身慘白喪服的夢魂君一陣風似的飄進來,森然開口,“燭幽君,來活了。”
燭幽君當即站了起來,朝他們一點頭:“先失陪。”
張小寶張了張嘴,震驚看向來去匆匆的兩人:“啊……”
“有厲鬼作祟。”夢魂君簡單說明了一下,在桌前盤腿坐下,“既然來了,你就順便問吧。”
“哦哦!”張小寶趕緊答應,打開了手裡的冊子,“夢魂君的種族……是鬼吧?”
“嗯。”夢魂君應了一聲,“職責是替有功德的鬼魂托夢,偶爾也幫勿善君那邊夢中求證,總歸都與夢有關。”
張小寶悄悄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
冥府十君大多穿的是冥府統一的黑色製服,只有幾位喜歡穿自己的,夢魂君應該是其中穿著最像厲鬼的。
她這一身染血的喪服,說是剛從凶殺現場過來都有人信。
張小寶猶豫了,但還是開口詢問:“夢魂君方便告訴我,為什麽會留在冥府嗎?”
張小寶覺得那張詭異的符咒面具後面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下意識挺直了脊背。
夢魂君的語氣聽不清喜怒:“你果然像他們說的一樣,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家夥。”
張小寶訥訥抓了抓腦袋:“我……”
“也不是什麽壞事,當初若不是大人多管閑事,也沒有如今的我。”夢魂君微微點頭,“也不是不能告訴你,不過你要知道,我們都是鬼,都是死過一回的人,過往的故事,也都沒有什麽好結果。”
“如果不是心有執念,多半也不會留在這裡。”
張小寶認真點頭:“我知道。”
“但我記得大人和我說過,重要的是記得自己是誰,大多數人,都和過去不同了吧?夢魂君……”
“我和過去沒有什麽不同。”夢魂君抬眼看他,“這是我自戕時穿的喪服,我至今沒有脫下,就代表我從沒忘,也不想要忘。”
張小寶思索片刻,認真點頭:“那一定也有該記得的意義。”
夢魂君:“……”
她沉默片刻,最後搖了搖頭,“你還真是個老好人。”
“既然你想聽,我就告訴你——我曾是名門貴女,被人誣陷清白,要我下嫁屠戶。我不甘心認命,也不想侮辱門楣,就穿上喪服,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已死自證。”
張小寶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夢魂君並沒有等他的點評,她自己說了下去:“我死後魂魄渾渾噩噩,看見家人哭著領回我的屍身,不知是哪裡的‘才子’為我寫了挽聯、詩文,甚至驚動了天子,給我家族禦賜了牌匾。”
“原本的汙名被洗清,家中長輩趁機上奏,細數當時跟著風言風語貶損我家族的大臣,說是有人不想我與皇家聯姻才特意誣陷於我,借勢賣了好一份可憐。”
“天子垂憐,特意召了我表妹入宮……”
“聽起來我這一死,皆大歡喜,是再有價值不過的了。”